《大宋幽明录——南宋初年的诡秘怪谈》
第8节作者:
夷梦 2011-7-29 8:48:00
第二则:夜半归魂
夜雨倾盆,风驰雷疾,灵堂之上挂着满目的白色,一群人跪在灵位前,哭得天昏地暗,一名老妇拄着拐杖,扑在灵前,哭喊道:“大郎啊,你怎么就抛下为娘去了啊。”
听到这话,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年轻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她生得十分美艳,此时虽披了孝服,依然掩盖不了闭月羞花的美貌。
“娘。”一名同样穿孝服的年轻男子上前将老妇人扶住,“您身子不好,若是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的。明日我就启程,去涪州把大哥的遗体接回来,让大哥入土为安。”
“我可怜的大郎啊。”老妇人捶着供案,“早知道就不让你去蜀中行商了,没想到你这一去,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握住年轻人的手,“小乙,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继承大哥的遗志,将家业打理好的。”
“老夫人,夫人!”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太过惊慌,都没有打伞,淋得浑身湿透。年轻人不悦地说:“小四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高声喧哗么?”
“二老爷息怒。”小四儿往大门方向一指,“主人回来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年轻人怒道:“你这奴才,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哥在涪州落水丧生,同行的商人已回来说得明明白白,怎么能回来?”
“真的,小的没看错,主人就在门外。”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又燃起希望:“走,随老身去看看。”
美艳女子连忙起身,扶着她往外走,丫鬟们连忙上前打伞。一行人来到大门口,门子将大门打开,徐徐打开的门外,果然站了一个年轻人,浑身湿透,没有戴巾帽,蓝色的发带贴在脸上,看起来面容憔悴,脸色苍白。
“大郎,真的是大郎。”两个女人迎上去,老妇人捧着他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吗?你真的回来了。”
“娘,儿子回来了。”
看着这个落魄潦倒的主人,年轻的二弟和美艳的妻子眸中露出奇异的色彩。
雨,下得越发大了。
芸奴跪在梧桐树下,膝下垫着磁瓦子,雨水顺着她垂在耳边的发丝滴落,雨太大了,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随大公子回府,刚踏进门,瓢泼大雨便开始下,就像天漏了一般。大公子瞧也不瞧她一眼,径直回屋去了,片刻之后,碧烟和霜落便出来教训她,让她垫了磁瓦子跪在梧桐树下,并说,大公子说了,以后若再跟二公子出去,回来了还要跪,让她也明白明白,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芸奴又冷又饿,头昏昏沉沉,树中又传来低低的声音,略带嘲讽:“他们欺负你,你难道不知道反抗吗?再这么下去,会死的哦。”
芸奴捡起一块石头,往梧桐树一扔,树枝摇动,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她就这么跪着,直到夜更加深,雨更加大。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她身体的温度一丝一丝抽离,当她的身体完全冰冷,头痛如裂,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地,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
清泠轩内万赖俱寂,屋里的灯火也熄灭了,只有雨还在哗哗下个不停。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叶景胤踏着濡湿的青石板路而来,见清泠轩前一个小丫头正坐在廊下嗑瓜子,遂喊道:“喂,去把芸奴叫来。”
小丫头连忙行礼:“二公子万福。今日芸奴身体不适,恐不能伺候二公子了。”
“身体不适?”叶景胤天资聪颖,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怎么,她病了?”
“是啊,淋了雨,风寒体虚,正在床上躺着呢。”小丫头笑道,“二公子,等她病好了,您再唤她伺候吧。”
“淋雨?”叶景胤脸色一沉,“昨晚那场雨是戌时二刻才下的吧?大哥和芸奴不是酉时三刻就回了府吗?怎么会淋到雨?”
小丫头有些慌张:“呃……可能是昨晚伺候大公子晚膳,去厨房端饭菜的时候淋到的吧?”话未说完,叶景胤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脸色阴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膝盖一软,跪在他脚下道:“二公子饶命,昨晚芸奴被罚跪到半夜,晕倒了。”
叶景胤大怒,手像铁钳,差点将小丫头的手腕捏断:“她在哪儿,带我去。”小丫头不敢忤逆,一边哭一边带他来到下人房,芸奴躺在床上,衣服还是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陷入了昏迷,嘴里还在喃喃呓语。
“芸奴。”叶景胤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芸奴,你醒醒。”
芸奴浑身冒虚汗,嘴里的呓语低不可闻,叶景胤脱下外套,将她一裹,一把抱起,急匆匆往外走,经过院子时,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二弟,你要带我的丫头去哪儿?”
2011-7-29 17:15:00
叶景胤正在气头上,口气很不好:“大哥,你的丫头身患重病,再不医治,怕是有生命危险。”
“她死不死,与你何干?”
叶景胤额头上青筋微跳:“若这丫头死了,传出去怕是要说我们堂堂叶家,竟然逼死一个无辜的丫头,实在贻笑大方。”
“传出去?”叶景淮本来在练剑,衣摆扎在腰带中,手里提着长剑,笑道,“我这清泠轩里,哪个敢乱嚼舌头。”
“大哥!”叶景胤大喝一声,“我向来敬重你的为人,为何你今日却这么狠毒冷血!你若恨我,尽管冲着我来,何必对一个小丫头撒气?”
叶景淮的脸色也冷了:“二弟慎言!若是让娘和二娘知道我俩为了一个丫头反目,我俩受一顿训也就罢了,这丫头恐怕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叶景胤脸色一变,沉默片刻:“那,以大哥的意思,当如何?”
“我自然不能让我的丫头就这么死了,把她抱进我房里去吧。”他侧过头去叫贴身小厮,“玉晗,去请大夫。”
叶景胤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芸奴抱进屋去,叶景淮的房间极尽奢华,纱橱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挂着缠枝西番莲纹的月华绡床帐,二公子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叶景胤吩咐丫头进来替芸奴换掉湿衣服。
过了大概一刻钟,大夫来了,给芸奴诊了脉,说虽然是风寒,但烧成这样,若不及时救治,将有生命危险,并为她施了针,开了药方,小丫头们手忙脚乱地煎药去了。叶景淮用绫罗手绢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她还在呓语,二公子一时好奇,俯下身倾听。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师父?她有师父?叶景胤想起白谨嘉说,芸奴幼年时或有奇遇。这个女孩真是神秘,她的身上堆积着数不清的谜团,令他想要探个究竟。
就像那位白公子一样。
“这个蠢婢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叶景淮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碧烟端来的参茶,“二弟你竟如此看重她。”
“这丫头温柔和顺,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叶景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说她温柔和顺,还不如说她木讷迟钝。莫非,她和那位姓白的方士有什么隐情?”
“大哥你就不要瞎猜了。芸奴入叶府十年,向来老实本分。”二公子细细回忆当年第一次见她,青布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大娘牵了大哥下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粉色衫子的小女孩,姿色平庸,神情惶惑,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人,那天他没有多看她一眼,这十年,他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直到几天前,无意间看到她捡起脏了的糕点,塞进嘴里,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痛得无法呼吸。
一直到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叫怜悯吗?
“大哥,袖珍阁那边还有些生意等我去处理。”叶景胤为她掖了掖被角,“芸奴就麻烦你谴人照顾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人说我逼死下人的。”
芸奴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在陡峭的山路上前行,悬崖上长满了迎客松,云雾在脚下弥漫,苍鹰在头顶盘旋,如此险象环生的路,她却健步如飞。
这里是哪儿?她又要到什么地方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路的尽头有一座小院落,院门前挂着白色的方形灯笼,上面绘了花鸟虫草。门楣上似乎挂了牌匾,但模糊成一片,看不清字迹。她在门前徘徊,不知所措,忽然间,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你回来了。”
从梦中猛然惊醒,芸奴的衫子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芸姐姐。”一个小丫头端了药碗过来,笑嘻嘻地说,“你醒啦?快把药喝了吧。”
这个丫头叫小衣,以前清泠轩里的大小丫头们没一个看得起她,这个小衣自然也没把她放到眼里,不知今日怎么转了性,对她笑脸相迎了?
她看了看四周,吓了一跳:“我,我怎么睡在大公子屋里?这张床,不是碧烟姐姐的吗?”她慌忙下来,“小衣,我,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做梦?”
“您没有做梦。”小衣笑着道,“二公子为了你,跟大公子吵了一架,大公子已经答应二公子了,以后对你好些,你算是苦尽甘来了。”
“小衣,你在这里嚼什么舌头?”碧烟气咻咻地进来,“还不快去把院子扫了。”
小衣耷拉着脑袋出去了,碧烟白了芸奴一眼:“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攀上二公子的,不过你要认为以后这清泠轩是你的天下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你就是个只会洒扫的粗使丫头。”
芸奴点头:“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快把药喝了,回自己房里去睡。”说罢,又到门边喊人,“小莲、小果,快来把我的床铺收拾一下,把那些弄脏的被面床单,都拿出去丢掉。”
芸奴不敢多待,忙喝了药出去,病还没完全好,身子还有些虚弱,也不知睡了几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打开自己的小柜子,里面还有些糕点,可惜有些发霉了,她将霉掉的部分挖掉,正想吃,叶景胤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芸奴,随我出去一趟。”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