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朝,二个女人——一部女子私阅清史的最佳读本》
第10节

作者: 东莞郭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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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尔哈齐直觉得兄长努尔哈赤,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就想迁居到遥远的外地去,眼不见心不烦。
  褚英从前与三叔舒尔哈齐的感情最好。
  这一回,连大老粗的褚英都看出了三叔此举的孟浪。
  褚英就甘言劝慰舒尔哈齐:三叔此际尚是戴罪反思之身,轻举妄动必然授他人以口实,徒惹父汗努尔哈赤生气。
  可舒尔哈齐还是径自携了二个儿子,移居到了一个叫黑扯木的僻静地方。
  此举果然令努尔哈赤很是生气。
  他认定三弟舒尔哈齐是故意挑衅他至高无上的权威。
  万历37年(1609年)3月,努尔哈赤杀掉了舒尔哈齐两个擅自移居的儿子。“尽夺赐弟贝勒之国人、僚友以及诸物”。又把对舒尔哈齐喃喃不忘的大臣乌尔坤吊在一棵大槐树下,堆积柴草在他的身边,举火烧死。
  这样的处分,自然是严厉的了。

  舒尔哈齐看出努尔哈赤的来势汹汹,就赶紧向大哥口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返回努尔哈赤规定的幽居之地。
  但是,舒尔哈齐心头的郁愤之意到底是难平的。
  史书上讲他:“弟贝勒仍不满其兄聪睿恭敬汗之待遇,不屑天赐之安乐生活,遂于辛亥年(万历三十九年)八月十九日卒。”
  另外有些资料讲,舒尔哈齐是被大哥努尔哈赤“用计杀死的”,或者“腰斩而亡的”,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听者也不妨姑妄听之。
  不过,爱新觉罗这个盘踞中国历史近三百年的强劲家族,在他的开国之初,是很出过一些强项硬气的汉子的。他们无论自己是否做错了事情,打死也不肯认输。或者嘴巴上认输了,心里面始终是不服气的。
  舒尔哈齐曾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雄鹰的生命是属于凌驾于草场与河流上方的,明清而又高远的天空的。
  因此,他不屑于兄长努尔哈赤施舍的雀燕般庸常无味的生活。
  舒尔哈齐就情愿这样吹胡子瞪眼的活活气死了,大哥努尔哈赤还能拿他怎么样?
  日期:2010-08-14 16:51:47
  19

  长子褚英似乎也有爱新觉罗家族的,一股犟驴子脾性。
  他坐在执政官这个位置上,其上也勃起焉,其下也萎顿焉。晕乎乎地就被人家弄到了守城门的角色,心里面有一点的冤屈。
  可是,褚英是一个大老粗,他至死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受伤的会是他。
  在父汗努尔哈赤的强权政策下,新生的女真政权,是一条正在成长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鳄。
  所以,被父汗冷遇的褚英,于不自觉间,又采取了当年三叔舒尔哈齐的无奈态度:“不认错,不低头、不合作”。
  史册上煞有介事地给我们描述了,褚英在失去父亲宠信之后,所采取的一种周星驰式的无厘头抵抗活动。

  努尔哈赤要求褚英,把多占的人口和财物拿出来,与弟弟们重新一起分配。
  这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紧要的褚英,心底就一万个不乐意了。
  他羞愤难当地跟自己平时最宠信的四个仆从,抱怨说:“要我跟弟弟们平分人口,真是羞死人了。我宁愿死去也不能跌这种面子呢。你们是自幼跟我一起长大的。如果我想做触犯了死神的事情,你们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四个仆从当时异口同声地回答:“贝勒爷要我们死,我们当然是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因此,困守于城门的褚英除了无赖的酗酒,就再也不关心父汗努尔哈赤出征的事情了。

  其实,这时的褚英即便是想关心一下努尔哈赤的军国大事,也已是于事无补了。
  但凡开国君主总有一种忮刻好猜的坏毛病。
  有人密不透风地给努尔哈赤告密,说:褚英偷偷地书写了咒语,诅咒英明的大汗、以及勇敢清正的诸贝勒大臣不得好死,并将咒语焚烧告天,以宣泄心头的仇恨。
  但是,褚英真的是一位不识深浅的大老粗哟。
  据说,褚英曾在酒后,梦话般的呓语:真的很希望父汗努尔哈赤的这一次亲征乌拉行动惨败呵。他甚至与四个情好的仆从们梦想:假若父亲的征讨大军弃甲丢盔的败归呢,他们就紧闭了城门,坚决不让父亲和诸弟入城;让父汗与弟弟们跪在尘埃的城墙下面磕头哀求。

  褚英的夷非所思的臆想,把四个亲近的仆从们骇怕了。
  在黄沙蔽天的关外大地,还没有人敢在背后如此犯上的议论、酷热难当的努尔哈赤大汗呢。
  因此,其中的一位仆人左右为难之际,就留下遗书自缢死了。另外三个活着的更加害怕,便主动地向五大臣们告发了褚英的全部罪行。
  努尔哈赤当时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即杀掉这个忤逆之子。
  但努尔哈赤的恻隐心一动。又让褚英活了下来。
  一个活着的褚英,转念之间,已经幽禁于四面高墙的弹丸之地。

  他每天只能从树木的浓荫中,仰望着上面的一方白生生的天,再低头无语地凝望着脚下的一块水阴阴的地。
  生命对于幽禁中的褚英,其实已然是天空中悬浮着的一朵乌云。安静得就像死亡本身。
  可是,高墙外面喧嚣的人世间,众贝勒、权臣们仍然念念不忘枯萎于高墙之内的褚英。
  权臣们反复地在努尔哈赤的耳旁念叨:庆父不死,鲁难平已。留着褚英这个祸根,打蛇不死,以后迟早会动摇到国家的根本。
  努尔哈赤眯缝起眼睛,认真地打量着身旁踌躇满志的众贝勒们,以及喋喋不休的臣僚们。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害了褚英。褚英即便是现在不死,留待自己百年之后,都是要死在自己身边人的手中。但那时,借故拥护褚英者,与反对褚英的一派,就有可能爆发一场导致国家分裂的流血、冲突了。还是由自己来给褚英的一生做一个了断吧。
  因此,老汗王努尔哈赤在囚禁褚英三年之后,于万历43年(公元1615年)8月的一天,他望着自己镜子中早生的华发,嘿然无语地独自枯坐了许久。
  他下达了处死长子褚英的命令。
  这一年,褚英36岁,老汗王57岁。
  后来的褚英,在大清官方的正面评价中,似乎还是有他的地位的。他被安葬于清东京陵。
  当年,朝鲜有一个叫李民寏的人。

  他写了一本《建州闻见录》的书。
  他在评价努尔哈赤与三弟舒尔哈齐、长子褚英的政治斗争时,曾经臆测:“奴酋为人猜厉威暴,虽其妻子及素亲者,少有所忤,即加杀害,是以人莫不畏惧。”
  这样的见解,自然是失之于肤浅的。
  努尔哈赤当然是一代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
  他的用人的政策从来都是明晰而又条理分明的。
  他在人才的奖惩上,从来不搞无限株连的恐慌政策。
  好汉不慎触犯了死罪,就应当像这草原上任何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般的去死,仍然会赢得对手的尊重。

  十八年过后又是一条汉子。
  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影响其子孙后代的提携使用。
  像舒尔哈齐的生前,惹得努尔哈赤满肚子的不高兴。可这并不影响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成长为最有权势的四大贝勒。阿敏因事获罪之后,他的弟弟济尔哈朗仍然可以高居于郑亲王的枢纽位置上,为后来的顺治帝所器重。
  褚英被杀,他的长子杜度为贝勒,三子尼堪为亲王,似乎都成长为国家的股肱大臣。
  努尔哈赤的观点仍然是:大家出来为这个新兴的国家做事情,功是功,过是过。曾经为国家发展流过血者,尽管后来犯了大错,都不应当一笔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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