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幽明录——南宋初年的诡秘怪谈》
第22节

作者: 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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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1 9:00:00
  白色的雾气在脚底弥漫,芸奴又来到那纱幕翻飞的幻境,难道又是那道士将她招来的么?
  “芸娘子。”她听见有人叫她,回过头去,见白谨嘉用折扇挑开一张纱幔走过来:“芸娘子竟然也在这里?”
  “这是哪儿?”叶景胤也走了过来,一脸茫然,“我在做梦?”
  “与其说做梦,不如说是离魂。”白谨嘉看了看四周,高声道:“道兄有礼,既然将我等招来此处,为何不出来相见?”
  “白先生还真是个急性子。”淡淡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三人举目,见一位作道士打扮的人站在重重纱幔之后,朝三人稽首,“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将三位请来,是想请三位看一场好戏。”
  “哦?”白谨嘉轻摇折扇,“什么样的戏?若戏不好,别怪我喝倒彩。”
  “定不叫三位失望。”他一甩拂尘,三人面前便多了一个沙盘,盘中用泥沙塑成了亭台楼阁,楼阁中有灯火闪烁,三人凑过去,见其中一间房里有夫妻二人,家徒四壁,只得一床薄被、一盏青灯。那妻子躺在床上,头上系着布条,脸色苍白,不停地咳嗽。丈夫端了一碗药,来到床边,脸上满是不耐。
  那男人,竟然就是房采蓝。
  “郎君,我们什么时候乘船过江啊?”女人将药喝完,总算歇了口气,没有再咳嗽,“再不走,金兵就追来了。”

  房采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更加不耐烦:“人多船少,如今渡船紧俏得很,渡一次得十几贯,这一路来我们该卖的都卖了,哪里凑得足这几十贯?何况你这个身体,怎么上得了船?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再出去找找。”说罢转身出来,早已有一个人牙子守着,笑嘻嘻地说:“房大郎,我前几日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好了吗?”
  房采蓝有些为难:“我夫人是舍了家,随我出走的,我怎么能将她卖掉?”
  “俗话说,娶者为妻,奔者为妾,她只是你的妾室,卖一个妾室又有什么?不卖掉她,你哪里来的钱渡河?难道你想死在金兵的铁蹄之下。”
  房采蓝眉目间的忧愁更深,那人牙子舌灿莲花:“何况,她得了痨病,也活不了几天了,要是再不卖,可就不值钱了。”
  房采蓝踌躇良久,最终咬了咬牙:“好,卖了,十五贯,不能再少了。”
  人牙子笑呵呵地给了钱,他不敢再回去见妻子,径直走了。揣着钱来到渡口,他心中天人交战,迟疑了许久,终是不忍,又折返回去,客栈中早已人去楼空。
  他去遇见那人牙子的地方寻找妻子,见那人牙子进了一家肉铺,以为妻子被他卖给肉铺的屠户为妻,便紧跟其后,想赎回妻子。谁知误入屠户家后院,听见妻子呼喊自己,便到那声音传来之处查看。那是一间厢房,窗上蒙着白纸,他将纸戳开一个洞,里面的景色吓破了他的胆。

  那是一间屠宰场,只不过屠杀的并不是猪羊,而是活生生的人!而她的妻子,就被按在木桌上,一个光着上身的屠户手拿杀猪刀,朝她的左手狠狠砍下去。
  妻子的口中,犹叫着他的名字,他却吓得面无血色,扭头便走,跌跌撞撞出了肉铺,往渡口而去,直到上了渡船,他的心都无法平复,眼中满是妻子血淋淋的左臂,耳中满是妻子凄厉的呼喊。
  他在船中蜷缩成一团,只能看着越来越远的古渡口,瑟瑟发抖。
  道士又甩了一下浮尘,沙盘消失无踪:“三位现在能明白,为何我说自己在替天行道了罢?其实,我并未对他下任何咒术,是他度不过自己的良心,发了疯,我只不过是把他往前稍微推了推罢了。”
  白谨嘉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果然是一场好戏。那房采蓝,果然是罪有应得。不过有一事要请教道长。被房采蓝所杀的两个女子,有何罪责?”
  “声张正义,必然有所牺牲。”道士说,“贫道会为他们祈求冥福。”
  “笑话!”叶景胤怒道,“什么替天行道,你的所作所为,和那房采蓝,并无任何区别!”
  “话不投机半句多。”道士冷冷道,“列位,告辞。”
  “且慢!”白谨嘉忽然动了,以迅雷之势朝他飞去,手中折扇金光闪烁,“还那两位娘子的命来!”

  芸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扑来,将她往后一推,便猛然坐了起来。
  原来,她靠在黄桷树下睡着了。
  “你这小蹄子,又在偷懒。”霜落远远地呵斥,她却没有精力去打理,丢下扫帚,往二公子的见贤阁跑去,半途便见到了同样紧张的叶景胤,二人忙乘车往白府而来。白府院落中的白花翩飞如雪,芸奴顾不得礼数,提了裙子快步跑来,见白谨嘉坐在廊下,靠着廊柱,双眼紧闭,沉睡不醒。
  “白公子!”芸奴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喊道,“白公子,你没事吧?快醒醒!”
  白谨嘉一动未动。

  芸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忽然,她的手被抓住了,俊美的白公子睁开眼睛,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将她一把抱进怀中,调笑道:“芸娘子这么关心我,莫非对我芳心暗许?”
  芸奴喜极而泣,顾不得脸红,哭道:“白公子,你吓死我了。”
  “抱歉,让芸娘子担心了。”白谨嘉笑道,“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芸奴转过身,对叶景胤道:“二公子,白公子没事,她没事,太好了。”
  此时的叶景胤,呆立在六月雪中,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白谨嘉道:“叶兄,你在哭吗?”
  “哭?”他惊慌地拭去腮边的泪水,“谁,谁在哭?明明你家的白花迷了我的眼。”
  “花也能迷人的眼睛?”
  “怎么不能,古人有诗为证:乱花渐欲迷人眼。”叶景胤胡诌道,“你这小子,醒了便早说,平白让芸奴担心。”
  “是,是,我错了。”白谨嘉倒也不与他争辩。他皱了眉,问道:“那道人如何了?”
  “被他跑了,此人的法术犹在我之上,或许我与芸娘子联手,能胜他一筹。”白谨嘉挥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到时再将此人拿下吧。”

  芸奴略想了想,问道:“白公子,那肉铺割了人家的手臂作甚?难道是当做猪肉卖给路人么?”
  白谨嘉目光深远:“芸娘子有所不知,那年月百业萧条,前有大江,后有虏兵,逃难的时候,粮贵钱贱,有那么些黑店,花几贯钱,买了别人家的儿女来,做成吃食高价卖出去,挣昧心钱也是有的。”他轻轻叹道,“易子而食,你们恐怕只在书里见过吧?那交换了的孩子,只不过是锅中的一块肉啊。”
  芸奴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如果当年她的叔叔婶婶不是把她卖给寺院,而是卖给这些黑店,后果如何,她不敢去想。
  白谨嘉用折扇托起芸奴的脸:“啊呀,我们芸娘子的俏脸被泪水给弄花了,走,去脂粉店梳妆一番。”
  芸奴忙退到一边,轻声说:“我再也不涂这些胭脂水粉了。”
  白谨嘉笑道:“这才叫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呢,既是如此,今日阳光明媚,花也开得好,我们便在此饮酒作词,不醉不归如何?”
  “我只怕你醉得三日也醒不过来。”叶景胤道。

  “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叶景胤大醉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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