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法往事》
第12节

作者: 人大时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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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了一下胸口,深深呼吸一下,将手机凑近嘴巴。极为牛逼地说:“杨世友,如果你还想明天安稳坐在副所长位置上,给我们全家赔礼道歉后马上滚蛋。如果你想死得极为难看,那你就继续作威作福。老子会让你尝尝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滋味有多难受。”
  “吓唬谁啊?你吓唬谁啊?牛掰,真牛掰!操,狂大发了。”大舅子在旁边指手画脚。

  “杨世友,你听好了,老子已经将你的作为作为都录了音,你滥用警力、迫害百姓,这一条足够你吃了吧?”我欲擒先纵地停顿了一下。
  对面的喧嚣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后怕。
  但是事已如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表演下去:“爸妈,安子,你们把他的警号和警车号牌全部抄下来,我给公丨安丨厅和省纪委的师兄汇报一下。”
  电话里依然一片寂静,只听见手机“吱吱呀呀”的杂音。到现在,我明白我已经胜利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有警笛?”有村民情不自禁嘟囔了一句。

  “让我来给这位兄弟解释一下!”我刚刚松了一口气,话筒里突然传来杨世友的声音,没有了威严和戾气。
  “这位兄弟,误会了,误会了!”没等我说话,杨世友就抢先赔礼道歉,“一切都是误会,那个什么我亲戚报案说遭到抢劫。真的是误会。”
  “误会?你他妈的现在说误会?早干嘛去了?”我开始不依不饶。
  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停在我家门口。
  “兄弟,真的是误会,这事就别给厅里和纪委添麻烦了。回去我会好好认真检讨的。”杨世友开始打着哈哈,“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以后就算是亲戚了,以后在大方地盘上,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

  我暗自好笑,这哥们大概是把门外的警车当成省厅的车了,开始在我面前认怂道歉,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这时候,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我不用看就知道我那哥们到了。
  “哎哟,兄弟来了,早说嘛,伙计。早知道景晓浩是你的同学,能有那么多误会吗?”杨世友明显送了一大口气,开始恢复了冷静。
  等我挂了手机,水房里已经人满为患。白哗哗的光膀子凑在水龙头前,蔚为壮观。
  经历了近五个小时的斗智斗勇,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赶紧靠住墙深深呼吸了一下。不管如何,这事总算给毕业生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法学?你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有用,为什么我被斥为狗屎?如果无用,为什么让杨世友之流吓得屁滚尿流?
  我正这样心情复杂地往宿舍走,突然一声尖叫将我拉回现实。
  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很多人一边盯着我看一边嬉皮笑脸看着楼道。
  “靠,大惊小怪的。”我撇撇嘴,也附带超楼道口看去。
  只见一个女生捂着眼睛,面对着墙壁,嘴巴里正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小浩,你丫裸奔啊?”蒙俊端着脸盆从对面走来,“有女生,注意形象啊!”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哈哈哈。”阿炳乐得手舞足蹈。
  我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正是那条红艳艳的丨内丨裤。
  这事以杨世友在村委会摆酒席给我爹妈和三弟赔礼道歉收场。
  “狗日的,脑壳都快钻到桌子底下了。”父亲喝高了,语气亢奋第说,“那大舅子快被杨所长打钻桌子底下了。”
  “晓伟没事吧?”那些场面只不过是为了争面子而已,最重要的是自己家人有没有受伤。
  “没啥事,没啥事,受到惊吓而已。”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在饭桌上也补偿回来了,那大舅子自己打了自己几十个巴掌。”
  日期:2011-07-01 00:11:52

  10.
  大方县东关乡派出所副所长杨世友同志制造的跨乡追捕事件算是大学毕业前的花絮。它却为我的大学生涯打上了深深的问号——我梦想中的法治社会何时才能实现?
  换句话来说,大学四年生活如此悲催,不正是过于虔诚地皈依法门,不正是信仰号称中国法学最高学府中必然蔓延着公正的空气吗?
  梦想着法治会丰腴性感宛如尤物,而现实却骨瘦如柴欲望尽失吗?如果我们奉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豁达的心态,或者更隐晦地适用“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信条。大学生活不也丰富多彩、回味无穷吗?
  但是,追求梦想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我为什么要因为暂时的快乐而放弃梦想呢?更何况,别人追求快乐是因为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而我们如果追求一时的快乐,只会将“穷二代”的标签继续传递下去。

  说起法治,不得不提及法制,这是中国最口袋也最无奈的两个词。“法治”和“中国特色”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大麻袋,什么都可以往里面塞,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有点像刑法上的“非法经营罪”,连传销这种具有明显诈骗性质的犯罪都往里面塞,实在很无语。
  中国是人情社会,人情社会的基本前提决定了中国特色,中国特色就注定了不可能是“法治”而是“人治”。
  人治又不同于仁治,人治实际上只能是“法制”。因为“法治”与“法制”在口语上很难区分,所以我们一般在聊天时。都会将“法治”简称为“水治”,水多变柔性,和谐温顺,而将“法制”称为“刀治”,就是手拿大棍,高呼民主。
  昌平县政府街因为暑假临近、毕业生也逐步离去而显得更为冷清。昏暗的灯光下,南大门热闹的夜市也消失不见。
  我送走了最后一个同学,或者说我看走了最后一个同学,整个人内心瞬间被掏空一般虚弱。我拖拖踏踏沿着三号楼边走边看,无限惆怅。
  曾经这里热闹万分,集体活动的时候,我们就蹲在这里,隔着防护栏和女同学交流。如今,这里人去楼空。摘取了窗帘的窗口,像一张苍老的脸,没牙而且还满是皱纹。

  二号楼下,几个外语系男女同学相拥哭泣,依依惜别,一个个像兔子般红着眼。我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下来。
  这四年中,我似乎从没有为生活、学业、友情甚至爱情如此伤心过。但是想起我们班的送别方式,我却至今无法释怀。
  “各位,下午的火车,四年的兄弟,四年的感情,有缘再见了。”有同学拉着沉重的行李箱,挨个宿舍打招呼。
  “嗯,那你慢走啊!”这种语调就像下学期我们还会见面一样,淡定而冷静。
  回头想想,短短四年的时光,大家聚在一起,需要多少的缘分和机缘?四年过去,又各奔东西,也许永不相见。何必又都如此算计呢?……

  我又骑车去了一下十三陵水库,骑累了就下车推着走,这条路我和瑶瑶、阿亚走过很多次。一路上都留下我们的欢声笑语。
  但是,现在,毕业的却只有我一个人。
  我回到五号楼,大爷从值班室走出来向我要钥匙:“同学,明天是学校允许的最后一天了,你可要记得把门锁好,把电源都给关掉,下楼的时候务必把钥匙交给我。”
  “好吧!”我把T恤脱掉,捏在手里无所事事地摇啊摇。
  走在四曾的楼道,门口的招聘信息还新得跟刚贴上去的一样。但是所有的宿舍都上了锁,整个楼道伸进去很远,看上去黑洞洞的让人渗得慌。

  这一夜我基本没睡,将大学四年所有信件都重新理顺一遍。特意将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手边,有些不真实地翻翻,偶尔也念出声来。
  第二天大早,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轻轻将门拉上,然后上锁,就像假期过完还回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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