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法往事》
第26节

作者: 人大时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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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学校大门,我回头去看看这座号称法学最高学府的精神殿堂,虽然欣然接受她的形象。但是仍觉得有些破旧、不修边幅。
  多年之后,我知道了北三环中路的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被人们称为中国政法大庙,甚至有人讥讽这座建筑物,并且送个她一个最牛逼的称号:“全北京最大的公共厕所!”
  日期:2011-07-14 10:22:20
  按照制服青年的指点,我们一行三人或背或扛、或提或抱,把一大堆行李顺到了三环,而且被成功推上了拥挤不堪的387路。
  父亲的大包抱在前面,在车厢里横冲直撞,惹得有的人横眉冷对。好在农村人早就习惯了干部们拉长的马脸,现在备受不待见倒也并不尴尬,只是小心地陪着笑。

  看见父亲好几次都努力地耸肩腾开右手去摸裤兜,我心里隐隐作痛。我紧靠着他,让他放心站稳别摔倒,我甚至伸手想去接他怀抱中的提包,但是父亲用袖口粗鲁地擦了一把汗,拒绝了我。
  他扭头欣慰地用半文不白的普通话嘱咐我:“累了那么几天了,你该好好休息休息,顺便看看路怎么走,人地生疏的,以后出来别走丢了。”
  “那三位,买票买票,别往里面挤了。”售票员眼光特尖,紧盯着我们踉踉跄跄的步伐。
  “请问多少钱一张?”父亲操着特憋足的普通话问。
  “一元一张。”售票员头也不抬了。

  父亲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开始在裤兜里找零钱。车厢里立刻腾起一阵灰,有人就开始嘟囔着抗议,皱着眉头往后退。
  “同志,给你钱。”父亲陪着笑递上去。
  “喂,得六块钱,三块钱不够。”售票员左手捏着三块钱,右手举着六张车票扬扬。
  “你好,不是一块钱一张吗?”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来京后的第一句普通话,那种感觉特别好。
  “行李也得买票,你们有三个大包。”售票员指着车体上蓝底白字的告示对我说。

  “哦,真是不好意思。”五姨父出来总结发言,“这位同志,到昌平政法大学该在哪站下车?”
  “马甸,倒345支线可到政法大学,快到了,拿起行李往后挪挪。”
  父亲又弯腰去抱揉得不成形而且两条带子都断开的牛仔包,周围的人都各自缩开,无形中就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
  我想去搭一把手,依然被父亲给拒绝了。
  亲身体验了北京的公共汽车,感觉很别扭,既没有空调也没有座位。说实在话,要说舒适度,真的根本无法与贵阳的任何一路车媲美。

  闷罐车一般,还刷着黄色的油漆,我彷佛回到了电影中。其破烂的程度不亚于穿过几年的丨内丨裤,而歪歪扭扭的形状就跟土里刨出来的蚯蚓一般,开动的声音则比农村的拖拉机还要吵杂。
  日期:2011-07-15 09:11:23
  23.
  车虽很破,远远超过我对首都的无数次想象,不过售票员服务态度总体来说还真不错。有时候他们也会很不耐烦,但是设身处地想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跑同样的路线,冬天冷,夏天热,谁都有厌倦的时候。
  如此换位思考,也就理解和宽容了别人。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容易换位思考。
  售票员很热心,也很负责。他们见缝插针,麻利地在拥挤的人群中满头大汗地穿梭游走查票,详细地介绍站名和换乘路线。
  那个女售票员甚至好几次都劝我父亲把包放下:“这一站路程还比较长,可以放下来塞到座位底下”。

  父亲陪着笑,用半生不熟的“贵州普通话”连声说谢谢。我知道父亲的心思,那里装了我的所有衣服,他害怕会被弄脏。
  每逢车拐弯或者下坡,她总要几次三番提醒注意:“车辆拐弯,请坐稳扶好”。
  想起不远的将来,自己也将成为高素质的首都人,心里凉嗖嗖甚是舒服。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就在想,这个社会中普通百姓还是多一些。我不知道公交系统是不是门槛要低一些,但是要进入“铁老大”系统,那绝非一般人可以期冀。
  因此,售票员显然要比北京西客站那些只会翻白眼的祖宗们懂得尊重别人。媒体铺天盖地宣传我国“鸡得屁”连续多年增长,人均消费能力大幅上升。普通民众也开始享受快捷的航空服务,在民航的冲击下,“铁老大”的地位正在一天不如一天。云云。

  多年以后,事实一次次证明,听话肯定就倒霉。房价要下跌已经说了多年,房价没下降,下降的是买房的可能性;股市会健康发展也说了多年,股市没怎么发展,发展的是IPO链条上的利益分成。这都是后话,以后有机会重开一个小说吧。
  言归正传,对于只能承担地上奔跑费用的人来说,铁路依然是老大,甚至是爹;工作人员依然是大爷,抑或是祖宗。
  多数时候,他们一个个就像奶过“铁老大”的功臣,或者像扫过“铁老大”的生*器,总之,蛮不讲理。不是歇斯底里地冲你大声吼叫,就是僵尸般装哑作聋,介于两者之间的患者则是弱智地翻白眼。
  日期:2011-07-15 09:55:05
  我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再一次远距离仔细审视车窗外政法大学的影子。当车驶过的那一瞬间,我的头上确实盖上了一层失望的灰尘,但是激动的心情依然难以自抑。
  不管面积大小,不管校舍破旧,只要有大师,就是大学。无论如何,这就是我开始买入法学殿堂的起点了。
  “看看,政法大学!”坐在车窗旁的好几个乘客,穿着打扮大概也是初次到京,欣喜地互相议论着,“听说是毛主席题的校名!”
  好几颗头就不约而同齐刷刷扭头去看,有个中年女人甚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削尖脑袋往车窗挤,叫叫嚷嚷很是兴奋。
  父亲则从大包后面勉强歪过头来伸长了脖子,一脸的兴奋,眼睛里充满神圣和崇拜,俨然那破旧的校门进出的不是学生,而是未来的中央政治委员之类的官员。

  “我听说政法大学那牌子不是毛主席题的,那时候毛主席早就去世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悠悠说道。
  “但那确实是毛主席的手迹啊。”有个瘦高的女人尖着嗓子问,“我还专门问过的。”
  “那是从毛主席的写的诗词中给抠出来印上去的。”眼镜男似笑非笑地随口回答。
  “嗨,这年头,什么都有假。”一个老爷子义愤填膺,“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多了去了。”
  关于政法大学的议论开始此起彼伏,这个议论经过无主持人的正向引导,竟然全部变成了严正的声讨。

  “我说呢,怎么看怎么像庙,一点都不起眼。”那瘦高女开始总结。
  父亲和五姨父并不这么看,他们倒是有些不和谐地开始谈论政法大学的威武庄严,那简直得用兴致勃勃来形容。尤其是父亲,简直是陶醉在儿子争气叩开最高法学学府大门的喜悦中忘乎所以。虽然包沉得让他使劲往上托好几次,他仍然是喜形于色,时不时乐滋滋地看着我。
  “马甸就要到了,请你准备下车,下车的乘客请您出示车月票!”乘务员的报站行云流水,声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敲打在心坎上溜溜地舒服,“去昌平的乘客请准备下车了,门口换一下。”
  “师傅,请问这是西土城路中国政法大学吗?”我正在胡思乱想,旁边一位打扮纯朴的男人碰了碰我父亲。
  我父亲一愣,不敢确定是否听懂,扭头征求我的意见,看见我也一脸的茫然,赶紧摇摇头。
  那男人拧一个大包,一边急匆匆往门口挤,一边冲售票员喊:“同志,请问是政法大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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