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吴先生倒不必生气,祸福相倚,令公子受这轻伤,未必就是坏事。我铸猪牙,本是想尽量淬去杂质,留下灵气铸剑。未料到这牙之气竟然至清至纯,气至纯无质,便难成形,且又至清,按‘水至清则无鱼’,实是大不祥之兆。令公子碰巧将血融入此气中,破了它至清之象,又给它以形,实是天意所至。此时刀已成形,便请取了去罢。”晃晃铁钳,钳中三尺长,一寸宽,微微弯起的一条刀身,发出极微的红光,便要扔入水中。吴树山止道:“且慢,老人家请稍待。这剑太凶,我儿未必能制得住它,将我的血也加进去罢。”说着将手腕伸出,在那刀刃上轻轻一划,血涌出流在刀身上,发出滋滋微声,那刀便如吸血的一般,将吴树山流出之血一滴不落全吸进去了。刀身红色渐重,吴树山收回手去。老者将刀身塞入炉中再炼一回,修出柄来,掷在水中,只见一股白色水汽冲天而起。老者将锤掷下,推开门摇摇晃晃走出去了。
张三乾待水汽腾尽,将刀捞出,引父子二人重回店内。吴树山见老者躺在椅上,神情疲惫,看看天时,已将近黄昏。老者这半天之中耗力甚巨,吴树山不由得心存感激,默默向老者躬身为礼。那边张三乾剖开一块上好的赤红龙心木做了刀柄,一时却难寻着刀鞘,说道:“吴先生,刀您先取走,今晚我赶制一副鞘明日一早给您送去。”吴树山急忙施礼道:“有劳制刀已经感激不尽,刀鞘我自去寻,不敢再麻烦张兄弟。”忽听老者说道:“嗯,用不着刀鞘,那刀是以你父子的血为形,你就是让孩子拿刀砍自己,也擦不破他一层油皮。”吴树山应道:“是。”看那老者,眼却兀自未睁,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当下抱拳向张三乾说道:“大德不言谢,二位日后若是有需吴某人效力之处,只请吩咐,吴某无不竭尽全力。”张三乾客气了几句。吴树山本想在这店内订些箭矢,却知只要自己开口,这张三乾必要送给自己,心下甚是不愿再欠人情,只好作罢。当下谢过二人,告辞出门,张三乾送出店外。
父子二人又走了几条街巷,吴树山重伤初愈,今日又失血不少,微觉疲惫。应好虽在火室中烤了半日,却是兴奋不已,抱着两件法器,细长红刀斜背在身后,得意非凡。二人在家打铁店里买了数十支寻常羽箭,又在别处买了硫磺火硝符纸朱砂之类,包了一大包,然后寻了个酒店吃饭。吴树山难得点了些鸡鸭荤酒,一边缓斟浅酌,一边看应好捧着鸡腿吃得眉花眼笑,沾得胸前油污点点。待得酒足饭饱,父子二人回到客店,吴树山让应好早早睡了,自己把羽箭卸开,配了火器灌入箭杆,心知比齐物斋中所卖之物相差太远,一时可也并无别法,只得将就着用。直折腾到半夜,胸口伤处隐隐作痛,方才吹灯歇下。
日期:2011-04-02 12:50:42
次日一早,天尚未亮,只听有人敲门,那人轻声问:“吴先生,您醒了吗?”吴树山睁开眼,看看窗户,时辰还早,窗纸被晨曦照得刚微微有些发白。又听门外有另一人说话:“小二哥,别叫了,我们在这里等吴先生睡醒就好。”吴树山听得明白,这是张三乾的声音,急忙下床开门。门外站着三个人,店小二见吴树山开门,弯腰赔笑道:“吴先生,没想到您是这么大的人物,竟然会住在我们小店里,您稍等,我马上打热水来给您洗脸。”说完转身下楼去了。张三乾臂上挽着个包袱,拱手笑道:“吴先生,清晨来访,实在冒昧,只因昨晚寻着了一块雕皮,正适合给贵公子的兵刃做鞘,我又心急,忍不到天亮,所以便来了,还请多多见谅。”吴树山心中感动,说道:“张兄弟太费心了,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说着将那二人让进屋来,要唤醒应好,张三乾拦住了,三人在桌旁坐下。
张三乾打开包袱,露出四个布卷,三大一小,拿过一大卷,摊开在桌上,只见厚厚的棉布上并排插着数十支箭矢,箭尖火红,刺人双目。吴树山问道:“这是?”张三乾笑道:“小号自产的红莲箭九十九支,那两卷中分别是破邪箭和神光箭。”吴树山心中疑惑,沉吟道:“这是何意?”张三乾笑笑,说道:“昨晚我手下人偶然见到先生在买火药,回来告诉我,我想可能是需要这些,就给先生送来了。如果先生不缺,也请留下,这都是小号产的精品,迟早总用得上。”吴树山拱拱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心中只觉得感激。张三乾又将那小包解开了,说道:“这便是那块皮了,您请过目。”吴树山接在手中,只觉触手温软滑腻,看皮上细鳞层层密布,其色欺霜赛雪,近之闻得一股淡香透入鼻中,如兰似麝,使人神清气爽,不由得奇道:“这是什么皮?”张三乾道:“此地南方有一浮泉山,山上有食人鸟,名为蛊雕,这就是蛊雕的皮,我用龙髓香将它炼过九遍,颇有提神醒脑驱毒防虫之效。以此皮作鞘,您可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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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树山摇摇手,说道:“不可不可,这太贵重了。”张三乾哈哈一笑,说道:“身外之物,何足挂齿。”说着站起身来,将桌上物一推,空出半张桌来,将皮展开了,怀中摸出柄剪刀,也不画样,刀走如飞,顷刻剪出样子。吴树山拦阻不得,叹了口气,便坐下了,心下暗暗感佩这张三乾的豪爽,又觉得欠下对方如此大的人情,心中甚是不安。张三乾将皮叠起,涂了稀料,取出针线,运指如轮,片刻间,皮鞘便成了。
吴树山将红刀装鞘,榫卯相接,严丝合缝,不由得心中赞叹这张三乾真是好手艺,不试刀而制鞘,片刻即成,真可称得上是鬼斧神工,心中感激,说道:“这皮贵重非常,张兄弟此番情义,我该如何报答才好?”张三乾摇头道:“此皮虽贵,比之红刀,却又差得远了。况且它能为吴先生所用,也算用得其所。若非吴先生这样的豪杰,那些俗人原也不配用它。现今刀鞘俱成,如此良器哪能无名?请先生给它取个名罢。”吴树山沉吟了片刻,拔刀半出,手指轻弹刀身,说道:“其色为红,其质如玉,便叫它‘红玉’吧。”张三乾点头道:“甚好。”
此时店小二烧了水送来,张三乾吩咐他送饭食来,三人坐着等候。吴树山问道:“昨日劳烦令师叔为小儿铸刀,临告辞时看他甚是疲乏,不知现今恢复得如何?”张三乾道:“不劳先生挂怀,我师叔年龄虽大,体质却极健壮,昨晚睡过一觉,今日便又精神抖擞了。”吴树山道:“那就好。”张三乾看看吴树山,笑了笑,说道:“吴先生,我今天来,一是为了送鞘,二来还想给您引见一个人。”说着一摆手,指向身旁。
其实,早自他们一进了门,吴树山就在暗中将那人细细打量过了,见他与自己身材相仿,甚是清瘦,面容英俊白晰,颏下留有短须,约摸三四十岁年纪,双目微合,默不作声,双手伸出平放在桌面上,干净而又稳定,衣饰虽然简单,用料做工却都是上乘之选,一见便知绝非等闲之人。
日期:2011-04-02 23:40:54
只是张三乾并未引见,那人自进门起也没说过一句话,吴树山就当他是陪张三乾同来而已,也就没问,此时听张三乾说了,便问道:“张兄弟,这位是?”张三乾笑道:“师兄,还是您自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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