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你看这天下武林，如今是个什么面目，掌门个个嘴脸可憎，长老人人私心滔滔，从少林到崆峒，从昆仑到天山，都只是些田庄而已，都是些富贵风流场而已，他年我若得志，一定整顿江湖，重提尚武精神，谁人又给我千手千眼？”
　　我浩然一叹，空谷回音。
　　不知道是因为我此叹发自内心深处使然，还是因为长老赐予我的那股能量使然。
　　哎，那股能量也只能用两天了。

　　那男子拍拍我肩：“老弟，我经历江湖如许年，从长安到江南，从魏阙到草莽，像你这等有志的人是少见了。”
　　我笑曰：“君视我如此，我目君亦然。”
　　他激动起来，握我手：“那么，我们两位共勉，老弟，莫灰心，人总是靠一个念头活下去，如圣人说的，仓促间也好，一顿饭之间也好，你念兹在兹，不要放弃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谢仁兄赐教。”我也感激地握他的手。
　　好久没有这样的道义之交。
　　明天我还得在三长老面前做牛做狗，但今晚我总算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明月西偏，我两个各自回去。
　　道义之交，何须问姓名来历？
　　回到洞中，见翠华酣睡，忽然觉得她是一条渺小的虫，而我是一条伟大的龙。
　　尽管白日里被人践踏被人羞辱，但在深夜的最深处，我总觉得自己是拯救天下的巨人。
　　人总要一个念头，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放弃。
　　我牢牢这个朋友对我说的。

　　这让我联想起我娘对我说的：“伢子呀，你要学着静坐，莫让自己变得太浮躁，没个么子事的时候，你念‘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不停地念，总会有些成就的。”
　　这话，我娘在我18岁时就同我唠叨了，如今30岁了，忽然觉得这句话很紧要。
　　既然紧要，当下就开始实践。
　　我也不睡了，盘腿坐下，全身心泡在那句话里：
　　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
　　念了约一个时辰，将那些小鱼小虾似的其他念头都扫空了。

　　腹中那条小白龙，忽然盘动起来。
　　我念：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
　　那小白龙本来随着我白日练拳一番，并用手指划破石桌，已经开始有些萎缩了，如今却又慢慢游动，慢慢强大起来。
　　我忽然有个预感，只要我好好念我娘教给我的这个乡下老太婆念的口诀，我能将三长老借给我的能量多保留几天的。
　　我上心念起来。
　　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

　　那龙神着懒腰，听着口诀，如蛇一般盘动，划着圈子。
　　两个时辰过去，它又恢复得如同当初进入我丹田时那么强大了，不时地将长长的身子从我头顶蹿出来，张开大嘴，做深呼吸状。
　　黑黑的洞穴里，金光晃耀。
　　翠华有时在梦中惊呼：“剩男，你这么个会节省的人，半夜还点灯做么子？”
　　我不理睬她。

　　我心中的念头，比任何世俗的应答重要多了。
　　对，一定要坚持这个念头，养活这条龙。
　　我盛南有没有成就，就靠这龙儿了。
　　日期：2008-10-20　13:18:22
　　13章（1）楚山吴水万里余
　　不知不觉念了4个时辰。

　　晨光射入山洞，却听得翠华叫：“剩男哥哥，妹子我要换衣服，麻烦你回避一下。”
　　我说：“揭帝。”
　　翠华又叫：“剩男哥哥，我贴一文钱出来麻烦你让大厨加些山水豆腐花，放糖的，当然，你是冒得吃的。”
　　我说：“揭帝”
　　翠华再叫：“剩男哥哥，麻烦你将那一文钱买豆腐花还剩下的，加上另外一文钱，麻烦厨师给我加两个京华火腿，当然，冒有你的份。”

　　我说：“波罗僧揭帝。”
　　“喂，剩男哥哥，你是怎么地了，大早起来就说揭皮，揭皮，剥了揭了你的皮，你中邪了吗？”
　　我方才停止念叨，觉得腹中也饿了。
　　用过早餐，却见那白小凤来了，婠了头发，一身短打打扮，像只俏丽的小喜鹊。
　　我马上站起来，要去拉她的手。

　　她马上缩回，但是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舜掌门呀，三长老有请。”白小凤说明来意。
　　我一听，好似闻了焦雷，浑身冒有一处自在。
　　“有么子事呢？”
　　“大事，关于你掌门人的事。舜掌门，你有得事做啦。”白小凤掩嘴笑。

　　我又去拉她腰上的带子。
　　她灵巧地一转身，我抓着空气。
　　白小凤回眸一笑，表示的意思大概有这么几层：她晓得我施展咸猪手，但是我占不到便宜，当然，她也不会介意，我不用担心。
　　这女人，真正做公关的料。
　　翠华鼓着眼睛看看我，很鄙夷的样子。

　　她再怎么表示，我也不会去摸她，更不用说碰她，用她。
　　见了三长老，他问：“盛南掌门，这半月余在我天台山过得可好？”
　　“好，好，甚好，此地甚好，饭吃得好，觉困得好，衣服料子穿着也觉得好，这样住下去，在这里住一年，真是赛过人间一千年呀。”
　　“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想住上一年，你知晓你现在的身份吗？”
　　“晓得，在下目今是舜山派掌门，全托长老的福。”
　　“蠢物，你以为掌门人是坐出来的呀？是坐在山中坐出来的呀？你晓得不，蠢猪，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做事情做出来，人家皇帝还要五更起坐殿，二更睡批奏章呢，你以为你那500两白银是睡大觉睡出来的呀？”

　　“长老要我做么子事？”
　　“从今日起，我要你早早下了山，带着帮人，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地去哭，去呼吁，去化缘拉赞助，去争取大武林门派的支持，你要一个一个山门地去拜，去哭，去耍赖，好歹要让36大门派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出不了巧活，总得出勤活，你这个事做了，便是对舜山派的功德，哪一天舜山派真的恢复门庭了——当然，肯定是可以恢复的——就算你不中用，下了掌门人这个位置，人家也会尊重你的，你的威信会在那里的。”

　　“长老，要走多少路程呀？”
　　我这么问着，只觉得泥腿子开始酸痛起来。
　　“中原，关中，江南，关外，西北，巴蜀的武林都要走遍，大约300日时间，反正你要各地武林走透透，如果真的走透透了，谁也不会轻视你了。”
　　“哎呀，幅员何止八千里，那我的500两银子不够用啦。”
　　此言一处，众人借笑。
　　“蠢物，可见是个小肚鸡肠的东西，我三长老什么人物，会让你自己贴钱吗？一路行费不用你管，由白小凤姑娘管着，你和你娘子每日还有半两银子的用度，超出的自己负担。”

　　“要得，要得。”听说白小凤同行，我手舞足蹈。
　　“路线呢，先考虑完少林武当两大门派，这两大门派绝对要优先，然后再按照由近而远的路线走，对了，此趟行程要有个主题，你们倒是想想。”
　　大家一阵议论，没有主意。
　　我想了想，说出个主意来：“长老，我们此次是去诉苦，便叫悲情之旅好啦；此次是去取得支持，便叫取暖之旅好啦；此去是重振我舜山派，便叫复兴之旅好啦。”
　　“哈哈，剩男剩男，看你也不是个滥无用的东西嘛，读过些书，也用些脑筋，好，就叫悲情之旅，取暖之旅，复兴之旅。”三长老第一次因为我而开心地笑起来。

　　白小凤也看看我，有点刮目相看的味道。
　　“对啦，你带着你婆娘一起周游天下武林，到时她肚子大了，方便不？”三长老心思倒挺细致的。
　　“请长老放心好啦，她肚子不会因为我大起来。”
　　“嗯，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问题，她有问题。”

　　“啊，她有什么问题？小凤，你着个郎中给舜山掌门夫人瞧瞧。”
　　“长老莫误会，不是身体问题，是相貌问题。”
　　众人大笑。
　　“若得我堂客有白小凤那般模样，嘿嘿，早就怀上了。”
　　“放屁，大胆，你这话是侮辱天台山，侮辱天台长老，小凤姑娘是你想得的吗？”三长老勃然大怒，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巴，复又闭嘴。
　　白小凤的脸上，有瞬间的不自在，但很快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