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路上他站下来五次,熟人打招呼那样随意的把胖子从山上掉下去的消息和掉下去的地点告诉了这四个男人和三个女人。在饭店门口他喊老板娘来碗拉面的同时又大声把胖子的事说了一遍,有几个人听见他就不知道了。
效果和预料中的一样,在村委会大喇叭里吆喝过了似的。瘦子一碗拉面没有吃完,村庄沸腾了,各个角落传说着胖子从山上掉下来的消息。“谁?谁?在哪?在哪?”热情的倾听者拉着唾沫乱飞的诉说者直到完全弄明白才撒手。
迅速的,村民们行动起来了。他们能丢开手里活计的拿上绳索木棍门板纱布等等一切能想起来的救人工具在村里的水泥路面上汇集在了一起。实在走不开的也纷纷走出家门站在门口张望。
一时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仿佛村庄发出的洪水,一路滚滚向前,涌出村庄的水泥路涌入一路上坡的直达山顶的弯弯曲曲的土路。他们噼啪的脚步声和嗡嗡的说话声全都淹死在了最前面槐花的嚎哭声里。
日期:2011-05-23 07:20:05
生福
整日沸沸扬扬的村庄一下子失去了声音,仿佛一个正在激情演讲的人被刀割断了喉咙。到处一片寂静,只有村西鸿运棋牌室内传出一片噪杂之声。
这里是全村庄最热爱自己工作的人上班的地方。毫不夸大其词的说,村庄里找不到比他们更爱岗敬业的人。妓女一个月还有固定的几天假期,而他们一天也没有。如果可以,他们愿意像树木扎根大地那样牢牢地长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对这么热爱工作的人来说,能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愿意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呢?
“哪凉快哪呆着去!”生福闭着眼睛一句话打死了胖子掉沟里消息散播者滔滔不绝地诉说,睁开眼睛把刚才摸的牌打掉。
“去!去!找个凉快地呆着去!”一屋子附和声灭掉了胖子掉沟里消息散播者的激情和自尊。
他们之所以都顺着生福说话不是生福是他们的领导,而是生福是他们最待见的友友。他身上有他们喜爱的一切优点,有钱、不吝啬、牌风好、运气差、技术臭、打死不服气。
生福的这些优点是他们私下里总结的,并且赞不绝口。
当然生福这么多优点也不是一下子有的,正向他们说的那样:“生福这小子的优点就像他们家羊下崽一样,是一个一个来的。”
“爹——爹——”这时候外面传进一声声喊叫。生福听出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在这呢!”他大声说。
一个流着两行鼻涕的娃娃抢到棋牌室的屋子中央,他身后被撞开的门像两片受到苍蝇惊扰的猪耳朵,扇子一样摆动着。
“爹——”娃娃在一片乌烟瘴气中找到自己爹的脸,喊了一声就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嚎啥嚎?你爹又没死!”生福没好气的说。
“我爹是没死,死的是你爹。”娃娃哽咽着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爷爷死了。” 娃娃说完又哭了起来。
日期:2011-05-24 13:08:03
在医院
医院有两个大门,一个是供活人进去使用,另一个是供死人出来使用。两个大门旁边都有一座低矮的平房,一座是一间普通的人住的房间,另一座像个堆放货物的仓库,四面墙壁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口让人、空气、灰尘和苍蝇进出。普通房间里住着医院看大门的老头,整个白天他坐在窗户下桌子后面打盹,脑袋枕在椅子靠背上,脸像接收电视信号的大锅那样朝向天空,眼睛紧闭,大张的嘴巴里一条偶尔动一下的舌头上长满厚厚的舌苔,像长久没有清洗的烧水壶的内壁,一线口水溢出他的口角顺着下巴淅沥流着,在他黑油程亮的外套胸口没有停留,到肚子那块才洇开一张湿漉漉的版图不断扩疆;他的嘴巴里没有牙齿,牙齿在他面前桌面上一个玻璃罐头瓶子里的清水里悠闲自得,瓶子旁边堆放着一摞报纸,上面散乱个几封信件。像仓库的那个房间是医院的太平房。和老头的房间比起来显得更加整洁,一溜五张摆放整齐的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天花板上挂着一个极不相称的灯泡,昼夜长明,弥补了没有窗户的缺陷。门口时刻紧闭着的两扇包着白铁皮的门看上去沉重不堪。这会,这个房间的五张床上停放着四具尸体,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的脸被白色床单覆盖。有三具是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抬进来的,他们的亲人在床前哭了一会就走了。第四张床上的那具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似乎没有看见过他的亲人。没有注意从哪儿来的烟雾,云层遮挡太阳那样把灯泡遮盖了,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恍恍惚惚第二张床上下来个人影,来到第一张床边。“起来起来,人走了。”“都走了?”“都走了。”第一张床上也下来个人影,第三张床上人影坐了起来“放羊老汉,你怎么也死了?可没听说你有什么病。”“别提了!我去后沟里放羊,坐在地后沿睡着了,被狗日的胖子从山上掉下来砸死了。”“哪个胖子?”“槐花家的胖子。”“你倒是没有受罪。”这空旷的聊天声源源不断的从天花板上传出来。第四张床上覆盖尸体的床单抖动了起来。“那床上躺的是谁?”“不知道。”“叫他起来一起聊会。”没等他们来到第四张床前,这张床床板塌了似的掉下来个人在地上,连跑带撞朝着门口冲去,嘴里大叫:“妈呀!闹鬼啦!”吓的三个人影赶快躺到自己床上,用白床单把脸蒙的严严实实。大风刮过似的,烟雾随即消散,明晃晃的灯泡出现在天花板上。
日期:2011-05-25 10:45:30
尸体姓方
尸体吃光了山坡上能看见的一切枣子。先是瘦子给他摘,他吃的有力气了就自己去摘,够不着的用铁锹打下来。
“别吃了,吃的拉肚子。”瘦子说,“来,抽烟。”
“不抽,吃枣子。”尸体不停的往嘴巴里放着枣子,他的脸一会左边鼓起来一会右边鼓起来,当右边鼓起来的时候他吐掉左边的枣核立马放一颗进去鼓起左边再吐掉右边的枣核。
瘦子痴痴的看着尸体吃枣子,忘记点燃插在嘴唇间的香烟。
“哪还有?”尸体把最后一颗放进嘴巴,脖子猫头鹰似得转着满山张望。
瘦子强行接吻一样两只手同时伸过去把尸体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掰开他的嘴巴往里看。
“你干嘛?干嘛?”尸体鼓鼓囊囊的说着往出拽自己的脑袋。
“别动!别动!看看,看看。”瘦子掰玉米一样使劲往怀里扳了两下;尸体不动了,半张着嘴巴给他看。
“我嘴巴有什么好看?”尸体活动了两下脖子,咽下嘴里的东西说。
“你那还能叫嘴巴?”
“不叫嘴巴叫啥?”
“简直就是他妈枣核加工器!”
尸体拔出瘦子嘴巴上的香烟,叼到自己嘴上,两只手同时到自己上下口袋摸;瘦子把打着火的打火机放到他面前。
“我几天没吃东西了。”尸体舒了一口气,烟雾从他的鼻孔嘴巴喷出来,“你们以为我死了,我那是饿的。”
“诶!不对呀!”尸体脸转向瘦子,一只手扳着他肩膀问:“你们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死?还把我弄到这埋掉?”
“我们……我们,”瘦子把脸转向一旁,“我实话说了你可别生气。”
“生球的气!都死过一回的人了。”
“你来到我们村的那天我们就盯上你了。见你蔫了吧唧的坐在街头一动不动,晚上还是早晨那个窝,挪都没挪一下,我们看着有门,便一直盯着你。到第三个早晨,也就是今天早晨,终于见你头往下一掉,身子倒到地上。我们只顾着高兴,把你弄到这就挖坑,根本忘了看看你死没有死。”
“我死了你们有啥高兴的?”尸体插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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