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的人,想恨却恨不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挫败,其实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一败涂地,否则,如何是如今的田地呢。
她见不得他怜悯的眼神,见不得。
金盏菊吸口气,笑了笑,这一笑,却笑下一颗眼泪来,说道:“谢了。我一个烟花女子,和您这样的,可搭不上道。”
眼镜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金盏菊痴痴笑道:“是啊,我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脾气。”
说完,不再看他,抹了抹眼泪水,走过去扶戴官,声音嗲的发酥:“吆,小长官伤的不轻,都是为了我啊,你这么尽忠职守,我一定好好和你的上司说说,怎么也要表你一功!”说着还抽出手帕,轻轻擦拭戴官嘴角的血迹。
戴官给擦的生疼的,但金盏菊的声音和动作,却像迷魂药,把他结结实实的的定住了,戴官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来,他就给打的糊涂了,金盏菊这样一扶,戴官笑了笑,干脆晕了。
戴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家熟悉的蚊帐。
一抬头,浑身的疼。
旁边的姆妈马上按下他,心疼的说:“怎么起来了?快躺着。”
戴官怔怔的躺下,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打的一幕。也不知道那个姓金的妓女,现在怎么样了。
戴官正想着,金盏菊却走进来了。
戴官一惊,不顾疼痛的撑起身体:“你怎么在我家?”
金盏菊看着小长官,笑的妩媚:“醒了?医生讲的倒准,讲你这个时辰醒,你就这个时辰醒!”
说着话,手脚麻利的绞好毛巾,就要给戴官擦。
戴官姆妈看了,眼明手快的拿过毛巾,声音低低的:“小姐出去吧,我在这里可以了。”
金盏菊看看戴官姆妈不安的脸色,不再坚持,扭着腰肢出去了。
戴官有点傻掉的问姆妈:“她怎么在这里?”
姆妈叹着气,没好气的说:“你问你自己呀。”
“我自己?”戴官指着自己,“我怎么知道?”
戴家姆妈给儿子擦着脸,心里头是无尽的烦恼,又抛出一句:“你问你的好师傅去!”
这时候贾正清正在外头吸烟,听见里头好象叫自己,赶紧进去。
看到戴官醒了,舒了口气说:“醒了?没事就好。”
戴官看到师傅,问的第一句还是:“那个女人怎么在我家里呢?”
贾正清怔了怔,看见戴家姆妈郁闷的脸,说:“不在你家,难道还放我家?我是单身汉,你又不是不知道?”
戴官没听懂,傻傻看着师傅。
贾正清继续说:“这是上头的意思。金小姐现在不安全,但放出来了,又不好再抓回去,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安置。”
戴官一听愣了:“安全的地方,是说我家啊?”
贾正清点点头,说:“局里会拨给你安置她的金费,不会亏了你的。你家里人,也都同意了的。”
戴官看看姆妈,姆妈只是低头不语。
不同意行吗?门口站了一排大兵,都是带着枪的,子弹可不长眼睛,不同意,哪敢哪?
日期:2009-7-24 11:37:00
18 蛇影 上
金盏菊就这般稳妥的住在戴官家里。
戴官休息了几日,也逐渐好了一些。
多多少少,金盏菊对这个小警察,还是感激的。为妓女打架而不是因为情色,毕竟是不多的。
只是,她也瞧的出,戴官的家人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容忍着。
是啊,哪个良家妇女会欢喜她这样背景的女人。在她们眼里,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是脏的。
但因为这样,金盏菊反而更喜欢亲昵戴官,她喜欢看他家里人隐忍不发的表现,知道她们心里气的不行,不知道把她这个婊子唾了多少遍。她就笑的更开心,觉得十分解气。
戴官晓得,金盏菊也是做给金丝边眼镜看的。
每次他来,她就一头钻进他这里,想不出什么事,喂口开水也是好的。
戴官已经知道这个金丝边,是个大人物,连师傅都尊敬的一口一个主任的。
他还猜不出这个大官和家里这个妓女的关系,但肯定的知道他们关系肯定非浅。而且再笨,他也看的出金盏菊是在赌气。
但是,戴官对金盏菊对自己的亲近,又十分享受着。
戴官正是懵懂青春,而金盏菊,又是如此艳丽的女人,她的声音清脆,像玻璃打碎在地上;她的手指温凉,像带着电,有时无意触碰到戴官,戴官这个小年轻浑身的细胞,都仿佛被震撼的抖动起来。
戴官家是老的石库门房子。
房子被姆妈打扫的干干净净,却显得尤其阔大。
阿娘曾说过家里原来的房子,是现在的房子比都不能比的,光是丫头佣人就有几十个。
那样的风光,戴官想不出,就觉得只现在的房子,就已经够大够冷清了。
戴官家人口少,姆妈阿娘年纪大了,又都是安静的人,有时候一整天,家里都是没有什么声音的。
戴官觉得,年轻女人金盏菊到来,像是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仿佛她笑一声,所有的空气,就一下子灵活起来了。
这天,戴官起来了。
刚刚下过一场阵雨,处处是天明地净的,空气爽气了许多。
门口的青石板上摆了盆嫁接的栀子花,还有晶莹的水珠子挂在上头,戴官兴起的用手指弹弹,透明的水滴腾的迸落,指间遗留的,是雪白花瓣的绵软。
“起来了?”姆妈外头买菜回来正看到他,“今朝有新鲜的虾,等些呛(沪语呛虾,就是醉虾。)了给你吃。”
戴官笑兮兮的说道:“好。”
进屋,看了待在鱼缸旁边的老太太,亲热的喊:“阿娘,喂鱼啊!”
老太太手颤了颤,鱼食全落在青花大缸里,一时间鱼头撺动,水都溅了出来。
“看看你个小赤佬,才好点就一惊一乍,我本来都控制好喂的,都给你捣乱了!”老太太抬起清冷的眼,讲话气颠颠的,手却伸了过去,轻轻摸摸戴官额头上乌青,“才好点,怎么不多躺躺。”
戴官倒是兴致勃勃的看鱼,说道:“再躺蛆都捂出来了。”又指着鱼说:“这几条又长肥了。”
“恩,再养养,就好杀了吃了。”
这时候戴官鼻子里闪过一阵熟悉的香,他晓得,是金盏菊。
金盏菊在门口懒懒靠着,笑咪咪的和他们打招呼:“小长官起来啦?阿娘好啊!”
老太太刚才慈爱的表情敛了敛,只看着鱼,嘴巴里说:“金小姐今天没事体做啊?”
这话讲的一点不客气,不过金盏菊并不生气,只说:“我想做的事体,就怕阿娘不让。”
又向戴官招手,口气软软的钻过来:“小长官,我要上街,你要不要保护我去啊?”
戴官还没接口,阿娘就说话了:“他伤还没好透,只怕没保护小姐的本事。再讲,小姐进出都有大兵跟着,哪里还需要我家这个不争气的跟去?”
金盏菊笑起来,说道:“阿娘的孙子这么宝贝,我还怕弄坏了赔不起呢!我开玩笑的,出趟门的差事,哪用的着阿拉戴官去呢!”
她“阿拉戴官”四个字咬的重,惹的戴官的脸红了红。
金盏菊在这里,由于条件所限,不似在聚春院穿的妖娆。
今天只穿了普通的小花棉布唐衣,头发挽的高高的,插了朵新鲜栀子花在鬓边,大概就在门口摘的。妆也不再浓艳,却越加真实的显现出面孔的精致,嘴唇的饱满,只是,眼圈青了点。
她朝戴官摆手:“我带好东西回来给你哦!”
然后,哼着绵软的小调,摆着玲珑身段走出去。
戴官轻轻笑了笑。
老太太用手指绞了绞鱼池的水,几尾青鱼不安的游动。
老太太冷冷的声音浇过来:“官儿,别被鬼迷了心窍。”
中晌吃饭,还是等阿娘做完祷告先动筷子。
“阿娘瘦了,”戴官夹块肉摆到老太太碗里。
“瘦了更精神,”老太太又夹回去,“倒是你要多吃点,你要做事情,把自己养的肥点好。”
午后老太太躺了摇椅上假寐,姆妈端了小阿凳到门口剥毛豆,戴官剪了一把院子里灼灼盛放的夹竹桃,摆在正房的瓷瓶里。
老太太眼睛闭着,似不经意地讲:“你请的这尊菩萨,搁在家里可不方便。”
戴官的眼皮动了动,说:“是我没有想到,当时,只是脑袋一热,主要,是怕差事砸了,就不好留在贾正清旁边。”
“恩。”老太太抬头,说了句,“你讲的也对,只不过还是要快点把她弄走。”
“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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