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讲:“个(这个)女人啊(也)有劲(沪语:有意思)的,伊这样,不晓得伊老公晓得(知道)哇?”
“当然不晓得,晓得还给她来啊?男人面子啊丢光的,换了我老婆,腿啊打断掉!”
“你当然狠咯!你看这女人,头发乱七八糟,蹲在此地,都分不出家鸡野鸡了!人家不晓得的,还当就是堂子里刚刚困了(沪语:睡觉)起床的!”
“侬啥个眼光啊,这种的,里巷的娘姨都比伊上眼好哇!”
几个人讲的开心,肖毛毛听了烦,拿了警棍赶:“去去去,赶庙会啊!就晓得扎闹忙,皮夹子看看好,被贼骨头摸了又要找阿拉了!”
一帮人被肖毛毛几个赶了跑,女人也被拖起来,贾正清有点火,讲:“别再哭了,再哭到局子里哭去!”
女人喊着:“去就去好了,叫那贱 女人一道去!”
白娘姨在旁边讲:“汪太太,你啊别太过份了,潘小姐头啊被你打破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贾正清看女人一眼,女人样子也有点心虚,旁边的几个女人帮腔道:“哪能是阿拉打的?明明是伊自己撞的!”
“是的呀,叫 贱 女人自己下来讲清爽!(说说清楚)”
一帮子女人叫嚣,男人的头就大了,贾正清揉揉额骨头,肖毛毛一声大吼:“统统闭嘴!叫你们讲了哇!再不懂规矩的统统跟我到局子去!”
几个女人唰的闭了嘴,贾正清呼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都好了。
贾正清指牢(手指对着)女人讲:“你,慢慢讲清爽,跑来人家这里闹什么事?”
女人看来委屈,眼泪又要掉下来,讲:“哪里是我闹事,我是来评理的!”
贾正清讲:“啥事体,你先讲,哭又啥用场?”
女人指着楼上讲:“还不是楼上那个骚 货,弄的我家老汪身体垮了,现在,饭碗头(指工作)也丢了,阿拉家里有老有小的,都败在这死女人手里了,个断子绝孙的祸害,连我娘家给的陪嫁都要抢啊!”
这时候,楼上的花窗忽然开了,潘楚怜的脸只闪过一点,却是惨白的,潘先生咬牙切齿一句:“个破东西,当老娘稀罕啊,还给你就是了!”
一个金属物,划过早晨的太阳光,啪的就摔下来,滚落在楼底下的草皮上,立在那里看热闹的许美姣被吓的一跳,凑过去看,讲着:“吆,是个戒子!”
边上的小丨警丨察捡了让贾正清看,旁边的女人已经一把扑过来,嚷着:“就是这个,我娘家外婆传给我妈,我妈给我当嫁妆的!这个不要脸的娼妇,相中了,硬逼着我老公给啊!”
肖毛毛在旁边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管好你老公,不出来嫖,她哪会晓得有这个戒子啊?”
哭嚎着的女人这一刻却忽然安静了,沉默了几秒,忽然对着肖毛毛笑起来,讲:“长官,你说的倒简单,你也是男人,敢问你一句,你欢喜成天有女人对你管头管脚么?”
又讲:“实际上,男人玩女人,也没什么,就是玩玩的,当不得真,我虽是农村出来的,也晓得这个道理。只是,”女人的眼光凶狠了,喊起来,“这个什么香院,讲起来是个高级地方,到处都是香的,臭原来都臭在肉里巷!路上拉客的还晓得要清爽呢,这块打了长三堂子的牌子,里面卖的却全是染了病的,弄了我老公一身病不说,还连带了我和我小囡,我三十几年清清白白的,我小囡还不到10岁啊!都是这个娼 妇害的!”
贾正清听了有些震惊,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沈容倩先开口了,沈家姆妈讲:“汪太太,阿拉正经打开门过生意,这个话你不好乱讲的!不错,你老公是常来寻我家潘先生,不过他得了病,也不好一口就赖在我家先生头上吧。”
女人跳了叫:“不赖她?还赖我啊?我又没被污糟糟的男人困过(沪语:睡过)!我家老汪都咬定了,就是伊!”
沈容倩讲:“怎么得的,不好只凭你老公说了算的,”又转头对了贾长官讲,“阿拉此地,每年都按时身体检查,长官是可以查的。”
贾正清点点头,旁边的女人瞥沈容倩一眼,讲:“当我啥都不晓得啊,这个姓潘的,可是新来你们这的,什么检查都没做过!”
沈容倩对了贾正清讲:“潘先生老早是隔壁的,往年都是同一天和我们这的做检查,这个潘先生,肯定是检查过的!”
贾正清了解了大概,想了想,讲:“汪太太是哇,事体大概我也晓得了,不管你老公的病是怎么得的,你赖在人家家门口总是不对的,我看,今朝,你先回去,潘小姐这里,我让她去做个检查,若真的有病,我们会按照条例罚款的!”
女人讲:“那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旁边几个女人也开始起哄,贾正清叹口气,讲:“你们再这样,就和我回局子算了,阿拉事体叫怪(沪语:这里指很多),不可能一个上半天陪你们泡在此地,你们没闹够,就到局子里继续闹!等天黑肚子饿了,再叫家里人来领!”
一帮女人喊起来:“凭啥抓我们啊!凭啥?”
贾正清讲:“你们打了人家的头,摔了人家的东西,此地噶许多人看到,谁讲一句,都好让你们进去待几天!”
女人们听了,有点气闷,却不响了,嘀咕了一通,汪太太抓了戒子,走一步一回头的骂:“没屁眼 的烂 娼 货,今朝先放了你,阿拉放你,老天不会放你,你的名声已经臭了,看哪个没脑子的男人再来上你!你就等着烂在房间里吧!”
贾正清听的摇头,讲:“一帮乡下人,嘴巴到是结棍(沪语:厉害)的。”
沈容倩瞟一眼楼上紧闭的门窗,讲:“这女人,还是当姆妈的,也不怕,污了自家小囡的耳朵。”
白娘姨讲:“如果伊讲的是真的,伊拉(沪语:她的)小囡(沪语:小孩)倒是蛮罪过(沪语:可怜)的。”
沈容倩叹一口气:“还不是自家爸爸造的孽!”
此时,潘楚怜在房间里,正拿了冷毛巾捂头。白娘姨讲的夸张,破是没破,倒是青肿了一大块。
才捂上,潘楚怜又一时气闷,啪的把毛巾朝了门甩,镜子里,脑门上紫青的,旁边也不知何时长了
日期:2009-8-23 1:47:00
了块浅的小斑,不疼不痒,唇是惨白的,脸色也是。
“死人相!”潘楚怜看了镜子,越看越看不惯,啪的扣了,正赶上阿青进来,潘楚怜火气正旺,随便抓了什么就往外扔,吼了声:“滚!”喊的拼命,扣着了嗓子间,又跟着毛躁的一阵咳嗽。楼底下的沈荣倩瞧着阿青端了脸盆落荒而逃,水摇晃着四处洒,皱没眉头说了句:“原来,也是个不省心的。”
许美姣接上,说:“就是,阿青这几日,就是粗手笨脚的。”
白娘姨笑了笑,没有接话。
日期:2009-8-25 19:12:00
3,瑞雪
或者是白天给一群女人弄烦了,晚上贾长官做梦,还梦到一群女人吵架,模糊的面孔,叽叽喳喳,自己立在当中,劝也不是,耳膜震的痛。
忽然,就看见十三玲珑了。贾正清看见她,就立在人群外边,润白的脸庞,还是冲自己那么抿嘴一笑,牙齿也没露出一点,然后,转身走了。
梦里面,贾正清没追过去,只是默默看着她走,心里面也是默默的,旁边一群女人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一波波的,刮在耳朵边上。
这时刻,贾正清就醒来了,真的有呼呼的风声,原来是窗户没关牢,外间起大风了,贾正清仰头看着头顶上摇晃着的黄灯泡,起来。
这几天,晚上睡觉,贾长官习惯开着灯了,因为什么原因,贾正清也不多想,丨警丨察晚上开灯睡觉,讲出去要给人家笑的。
贾正清起来关窗,忽然发现,下雪了。
一点点小的雪花,面粉一样,扬洒着,飞在空大的漆黑里,白是白,黑是黑,贾正清抬起头看,看不到这雪的源头,伸出手来接,只接到一瞬间的融化,但是,这一刻,这整个世界,却被这看不尽抓不住的小点点,充斥填满了。
上海好几年不曾下雪了,贾正清心里想着,但愿这一场雪,是瑞雪兆丰年吧。
贾正清关窗,搭扣轻轻一搭,所有的冷意都给关在了外头,拉上窗帘,贾正清忽然又觉得不对,这个窗户搭扣,不是坏了许久的么?怎么又好了?回头再拨弄下,搭扣牢牢紧紧,新的一样。
贾正清有些迷惑,看看一边遗照里的贾正白,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带着青年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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