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9-01　22:05:30

　　有时候，少寒放学回来后，恰好适逢丁洁荷去打渔陈乡用三轮车拉面粉。他做贼般地走进了丁洁荷的堂屋。和丁洁荷熟悉了，因为每天都来她家，所以，丁洁荷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一把。她说，万一家里没人，免得他进不来还得在门外干等。
　　他自己打开门，穿过堂屋，走进里面的卧室，他会突然把洁荷搭在挂衣架上待洗的衣物放在鼻翼上深深地嗅着上面残存的气息，那气息很浓郁，很特别，有一种幽兰的清香，也许除了香水、沐浴液、汗液外，再就是乳香和体香了，那么多洁荷的气息掺杂在一起，对少寒来说是致命的。这时，他有点冲动了，冲动的血脉喷张，他离开郭淑娟后，第一次很想女人。
　　为了不让洁荷看出他动过她的衣物，他按原样把衣物挂好，又掀起绣花布帘，探身进入她的卧室。女性的闺房，城里人叫卧室，一般都闭着门。而洁荷的卧室，平时都挂着一个布帘子，对一个男人也是具有幽秘的诱惑力的。
　　洁荷的卧室里干净洁爽，散发着一股清香淡雅的气息。床上的杯子折叠的整整齐齐，上面被一个镂空的针织单子覆盖着。还有两双肉色的丝袜。阳光的余晖从窗户里投射进来，零零碎碎地铺洒在床铺上，在柔软的床上低吟浅唱。穿堂风从窗帘底部渗进来，若有若无，似鸽子身上掉落的羽翼。在这种静谧的时刻，好像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将拈起这些羽毛，并将其焚毁。阳光和阳光反射在墙壁上的淡淡弱弱的光线，在屋子里慢慢抽动。除了光线，屋内一隅，似乎还潜伏着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李少寒的一举一动。

　　俯瞰她的床边，他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她在这张床上的睡姿，忍不住用手轻轻从枕头一直拂到床单上。上面的皱褶是她的身体留在床上的压痕，那里有一个凹陷，那是身体的重量形成的流线型的压痕，确实隐约地存在着，并且被少寒欣喜地寻觅到了。
　　抬起头来，他才注意到，在她卧室的阳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儿，一个顶水罐的女人，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两个丨乳丨头像娇艳欲滴的红樱桃。画幅是镶嵌在画框里，上面的包装塑料膜都没有撕扯干净，显然是刚挂上去的。李少寒知道那是法国著名古典主义绘画的末代风流画家安格尔的作品，叫《泉》。画中少女的造型在整体上是遵循古希腊雕刻的原则，但更为细腻微妙。左边以高举手臂的转折处为顶点，身躯的轮廓是一根略有变化的倾斜线，它宛若一缕缓缓飘落的轻纱；右边则复杂多了，不仅水罐与抬起的手臂组成圆和三角的几何结构，胸部和腹部的转折起落也形成波浪式的曲线，这正好与左边的单纯与宁静形成对比。《泉》实现了他对人体美与古典美完美结合的形式追求。在这里，他展示了人类普遍赞美的恬静美、抒情美和纯洁美。他描绘一位举罐倒水的裸体少女，身躯略呈S型，婀娜多姿，双目透出清纯，虽然身体袒露，却让人觉得她如清泉般圣洁。

　　看到这幅画，少寒联想起他的少年时代经历过的一段真实的故事。15岁的那年夏天，他在打渔陈乡一中读初二吧。有天放学时他因与邻桌的一个男生动粗被老师留校两个小时作检讨，离校时有点晚了，天都要擦黑了。他上学的学校离家之间有一段坡地，每次回家他都要经过坡弯的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个池塘，因为有黄河水的充溢，所以池塘里常年都被清冷的水充满。听老人们说，每当月明星稀的夜晚，趁人们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有一个漂亮的仙女到月塘里沐浴，只要是谁有幸看见了她的倩影，谁就会长生不老

　　那天晚上，当他怀着忐忑的心钻进树林时，突然听见月塘里有水声在清凌凌地响动。他连忙躲进一棵榆木树后偷窥着：“天啦，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弯着腰站在月塘里洗澡！”从来没见过裸体女人的他，吓得一颗心扑扑地乱跳。就在这时候。那个女人面向他直立起来，他差点失声叫出来，原来，那个漂亮的裸体女人竟是他们乡一中的音乐老师！
　　音乐老师二十刚出头，很美。名字也很美，叫宣儿。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曲里拐弯的。眼睛不大，是月牙形的，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皮肤白嫩得像要往下滴水。她乌黑亮泽的长发把整张脸衬托得无比俏丽，她还有个习惯，总是喜欢穿高领衣服，即使是炎炎夏日，她也如此。她曼妙不比的身体被高领束腰旗袍式的裙子包裹着，真是美轮美奂。尤其是她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速度不急不缓，小巧玲珑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她像天使一样令李少寒着迷。宣儿老师不仅会弹风琴，而且歌唱得很棒。她唱歌时，总是一边弹琴一边唱。她的头向一侧歪着，身体随着音乐摆动。每当唱完一首歌，总会微笑着问同学们：“同学们，好听吗？”在他的印象中，音乐老师似乎永远都是快乐开心的，他很羡慕她，那种感情几近崇拜。

　　当他那晚上，躲在榆树的后面偷窥她时，只见她用一个精巧的红色的洗脸盆端满水从头顶向身上淋下来时，他看见了她的惊世骇俗的眼睛！在那一刹那，少寒整个人似乎被她的眼睛粉碎了。
　　那一年少寒刚刚15岁。十年后，当年那个裸体美术老师在池塘里洗澡的那双眼睛被他在另一个同样漂亮的裸体女人的脸上再次读到：这个漂亮的裸体女人就是法国画家安格尔所画的《泉》中的裸女，现在贴在洁荷充满清香和诱惑的卧室里。尽管时隔多年，少寒再次体验到了身体内鼓荡着的已经平息多年的激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幅画为什么挂在这里，它意味着什么啊？再说，这幅画与洁荷的欣赏水平丝毫不搭界啊。
　　调皮的上帝，有时不按常规出牌。
　　沉浸在杯影年华中的少寒，似乎听到潜伏在屋内一隅的东西，发出轻微的响声，像婴儿甜美的鼾音。他有点做贼心虚，忐忑地关上门，这世上所有白天一下子向他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