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梁只是想到他可能是怕问到一些分子生物学的东西他无法作答,否则一贯喜欢作秀和显摆的他是不会放过这种风光的机会的。而且,按一般的规则袁主任一般是不会轻易上像赵宏伟这种普通人的手术的……。
日期:2008-09-25 19:35:37
8
冀梁正这样一边机械地骑着自行车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他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这家伙,我在你后面跟了你半天你都看不见我,怎么样?现在还行吗?……”
冀梁一看是他读硕士时的一个宿舍的同学高丰,还没轮到他回答,高丰就滔滔不绝地说着:“老兄你怎么现在还骑个破自行车上班?你们那么多大夫都有车有大哥大了了,你怎么也不搞一辆?至少要有个大哥大吧?……唉!听说你老兄还在实验室?要不你现在还这么穷酸地骑个破自行车,赶紧找机会出来到临床,这年头,不能再把医学当成事业,要把职业当成谋生的手段才行……不过你们那边行,你们老板袁主任多好,多关心体贴下属。……上次在科协开会,他大骂你们书记,说’他妈的常东生最不是东西,他找我谈话说‘你要抓一下你们科里的医德医风了,尤其要抓一下年轻大夫,医院内外反映很大……’你听他妈的这是什么屁话,真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痛,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当时就顶回他了,我说你他妈的你们院长有车有钱,你们盖座楼,拆段墙,进个设备就什么都有了,你们不缺钱,但我们大夫有什么?我们科的年轻人要买房子要结婚要生孩子,孩子还要上学、老人还要养活,就这点工资和奖金,不收红包他们怎么过?你让我管他们,你先把你们管住。……你看你们主任多好,那像我们科的胡头,像他妈的阿Q似的,自己没头发便不让别人长头发甚至连别人说头发也不让,去年底得了个医德医风先进科室便在早会上讲了半天,说什么已经十连冠了,还要保持这个光荣称号。我靠!我他妈算看透了他非让我们和他一样最后喝他妈的西北风才罢休,他一天不死,我们就一天不要想小康。……他就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那个行业不是这样,我上次为给孩子找个重点学校,通过一个亲戚找到教育局的一个老几,他开口就要我拿四万,简至他妈的是明抢。而且现在的病人一个比一个他妈的刁,不是有句顺口溜吗:要想富,做手术,做完手术告大夫。上个星期日我值急诊,亲眼见一个开车的王八蛋是怎么当上帝的,他十点钟送他偏瘫的老爹来医院做周日专家约的白内障手术,他借租医院轮椅往七楼眼科去,借时让他交押金他说没带那么多钱,只押下了一百元钱和身份证驾驶证,问他什么时候还轮椅,他说到下午二点以后了,他不知道白内障手术一会就完了,十一点半他来还轮椅,值班的护士吃饭去了,让他等了半个多小时他就不干了,找医院总值班,两句话说不下来就骂人,说耽误了他回家后要谈的一笔生意,要赔偿他五千元的损失费,最后值班院长来了为了息事宁人,最后谈到给他一千元才走人。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千元钱当时就由这两个倒楣的管轮椅的护士出了,并且还要上报院务会通报批评。你说他妈的这医生还能当吗?你说不想法捞钱行吗?现在他妈的病人你不能可怜他们,都穷疯了,只认钱不认人,管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救命恩人的。疯狗咬人,穷鬼缠人,谁可怜谁?……哈哈……唉!对了……”他压低声音说:“外面都说你老板现在是五千元只在台下看,八千元以上才上台亲自做?人们背后都叫他外号“袁大头”呢?还有的说他现在连银子都看不上了,要就是什么名人字画和文物古董收藏,说这更保险还增值,是不是真的?……”
他还是像在学校时一样健谈,一样喜欢骂人,唾沫星子给冀梁把脸洗了一遍。
冀梁因心中有事便似答似问地说:“是吗?……抱歉,老高,我今天还有事,等国庆节放假时我们找机会细聊。好吗?再见!”
然后他骑车从十字路口向左拐往医科大学去了。
因为高丰问他的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敬师如父母,袁家绶毕竟是他的导师。以前虽然他也风闻过这些,不过那时冀梁并不完全相信有这等事,因为他并不是袁家绶特喜欢的学生,也进入袁的圈子很浅,所以相应的接触也比较少。而且,以他的性格,他不愿意陷入这种无聊世俗的泥淖思维中影响自己对医学专业的探究,再者通过他接触较深的硕士导师单家齐的了解,他相信那些以医学为事业的人还是有的,他看到的是单家齐那狭小简陋的二居内堆满的是泛黄的中外医学书籍和四壁数不清有多少的文摘检索卡片箱。最令他感动的是他让冀梁带着他几乎跑遍全市的地下旅馆,退还一个陕西农民送给他的红包,并把他儿女送他的两大提包奶粉等补品送给他们让他回家后给手术后的儿子补充营养。所以冀梁以他的思维和经历,觉得病人给医生送礼送红包是可能的,一些医生这样心安理得地收受也是可能的。但他一直觉得比单主任荣誉和头衔要多的多而且是省劳模省优秀党员优秀医生代表又蝉联什么德艺双馨奖的袁主任难道会有此事?而且他想像袁家绶那样的地位和级别的专家他还缺什么?他还会像世俗者一样在乎那些钱财吗?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现在,从不断有病人的投诉和医疗纠纷中,他明白了他所处的科室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神秘莫测的深潭和溶洞,而这一切都是由金钱权力交织交易而布控的。他记得去年闹得全院风风扬扬的一个病人告他的大师兄博士刘涛的事,病人家属声泪俱下到医院告他并不是他收家属八千元,而是因为他收钱后家属并没有得到比别的病人一点的优惠最后延误治疗。听到这事后全院吃惊,就连冀梁也吃惊不小—八千元,那可是像他这个级别的半年工资啊,刘涛都敢收,而且仍然打不动他的心,可见这潭水有多深……。但冀梁想得更多的是为什么这潭水会有这么深?他记得在单家齐家里导师说话时的全身颤抖——这是他带领着曾经无论救治病人还是下乡、抢险都是全院全省模范的科室—那是货真价实的付出和楷模,而现在……他分明看到了导师眼里的两行浊泪。
但面对高丰那不需作答的发问他又能说出什么呢?
日期:2008-09-25 20:03:00
9
学校的餐厅开饭早打烊也早,五点半就基本上只剩残羹剩汤了。
冀梁从学校餐厅吃完饭,便想是否回宿舍休息会……。
因为医院分配住房时他没有能像侯赛、胡斌一样争取到,所以他就暂栖居在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公寓内,就这还是袁家绶出面让医院房管科长与学校后勤处交涉才成功的。
但经过校内路边的荷塘,他有点累了,便坐到塘边的栏杆上。
秋日的夕阳已经极不情愿地坠落了下去,只是一抹血红在西山背后的云层中摇曳着。塘边草丛中栖息的蚊虫又开始结束它们漫长的一天的等待飞跑出来寻觅自己的意中人。看到一池池污水和断断续续的莲叶浮萍,残耦败荷,以及在污秽中倔强生长的绿草和芦苇,他忽然开朗了:我不是庸人自扰吗?不要说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就是发生了,又能怎么?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医生的职责罢了,这有什么错吗?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这样想着,心情反而坦然了许多。本来想去英语系等朱虹下课后问一下情况的,现在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过他没有忘记朱虹说过的等她下了课或以后会告诉他的那句话。他不愿让人家万一下课后想谈这而他失约于人,尽管他知道这很多情况下很多人都只是推词。他还是在八点半用荷塘边的公用电话呼了朱虹一下,但等到九点多仍然没有回音,他便困倦地搔了一下蚊子们留给他今晚上的纪念,到图书馆去了。
日期:2008-09-25 20:05:34
10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