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定,不知怎么回事,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在李儒公家的生活,他和大他一岁的姐姐李季兰在一起的情景。活泼调皮的李季兰,不但不听她父母让她凡事让着弟弟,反常常让他这个愚笨的弟弟吃苦头,例如季兰经常张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让他去咬虎口;待他去咬时,季兰的拇指和食指一合,就把他的嘴捏成两个“撮箕”,痛得他流下泪水,季兰就格格格大笑起来,陆羽才知上当了,可上过当他下一次仍要去咬,他想加快咬的速度,在季兰拇指和食指合拢前咬住她的虎口,但不管他多快,季兰总是把他的嘴巴捏成“撮箕”;有时候,季兰会趁他不注意,用拳头在他下巴上一击,陆羽的上下牙就磕出重重的脆响,李季兰笑着说,请你吃个香葫豆!然后格格笑着跑了,陆羽就去追打她……最难受的是季兰趁陆羽不注意时,双手同时在他的两耳一拍,陆羽就脑袋嗡的一响,眼前金花乱舞,好半天才能恢复正常。呵,那是何等快乐的时光呀!不管吃多少苦头,陆羽都很高兴,还乐于吃苦头,他们之间不但不闹别扭,反而更加亲密了。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人一起听季兰的父亲李儒公教他们读孔孟之书,描红习字,比赛谁识的字多,当然又总是陆羽落在下风。离开李儒公家回龙盖寺后,时不时的,李季兰清丽狡黠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常常,陆羽想着想着,就偷偷地落下几滴泪水,怕人看见,又急忙抹去。
他敛住心神,把心放在煮茶上。茗粥一会就煮好了,陆羽用勺子舀到大土碗里,象往天一样,刚好快满一碗。陆羽捧了往方丈送。智积每日坐禅的地方在大雄宝殿背后的耳房里,一间清静雅致的小屋。陆羽从偏门进去,穿过几重侧殿就到了。虽然寺屋里光线偏暗,但佛像前的烛火照得屋里尤如屋外,到处弥漫着火香的浓味。智积的屋门虚掩着,陆羽停下步子,眼睛看着碗里的茗粥,定了定神,喊了声,师父!
唔——智积在里面拖着长声应唤。
这是让他进去了。陆羽就用他刚剃不久的秃瓢头顶开门扉,走了进去,将茗粥放在打坐的智积旁的小木几上,说,师父请用茶!
一身青灰僧袍,在蒲团上正襟趺坐的智积,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鼻翼也翕动起来。他接过茗粥,先闻了闻味道,嘬了嘴往碗沿处吹了吹,便急切地喝了一口。忽然,他的眼睛放出精光,沉声问,疾儿,你这茗粥是怎么煮的?
陆羽吓了一跳,他忽然想起来,由于想着师傅要抽背佛经,搞得他神思恍惚,以至今天的茗粥忘了放盐、花椒、姜几样调味品,说不得,又要挨罚跪香了。他一急,额上的疤子就红起来,嘴里结结巴巴我、我、我地说不出来。
智积又喝了一大口,说,今天的茗粥比往天好吃,清淡爽口,你是怎样想起来这么做的?说着又大口喝起来。
哦,怎么还夸我?师傅说的是反话吧?陆羽看师傅,发觉并不是生气的样子,才放了心。可他急切里想不出该怎样说,总不能说是自己搞忘放几样作料好吃了的吧。
他变得更结巴起来。
智积三下五除二喝完了,满是戒疤的头顶冒出些微汗来。他看了看陆羽结巴难受的样子,心里说,这孩子这毛病要把他害了。他咂咂嘴说,好吃,你别说了,以后你就照这样煮吧。哎,昨天学的佛经背会没有?
没……没……会呢师傅。
智积脸一沉说,你怎么这么不可教啊,唉——他长叹一声。智积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该找下衣钵传人了。寺里其他人质资都平平,他一直看好陆羽,天鹅都要佑他的人,一定有不平凡处,可是陆羽这么愚钝,很让他失望。他想再罚他跪香,可昨天才罚跪过了,再说陆羽今天煮的茗粥好喝,就饶他一次吧。
咚咚咚……这时,执事僧敲响了正殿左侧的法鼓,这是通知僧人进早斋饭了。智积对陆羽挥挥手,无力地说,你下去吗,再去把佛经好好背一背,不可贪玩,我晚上还得查你!
小陆羽如得大赦,收了碗急忙走了出去。
跑什么跑?有恶煞罗撵你哇?陆羽刚出去,就听管院务的维那智宏在外面大声喝斥。曾经当过镇兵,与人争斗杀伤了人,怕追究责任逃进寺院的维那智宏,一直与智积不谐,凡智积喜欢的人、事他一概都看不顺眼,那张脸总是板着黑着,当初他最反对收养陆羽了。陆羽最怕他那横肉凸起、鼓眼凶神的样子,平日总是老鼠怕猫一般避着他。
陆羽脚步声顿时轻了。智宏还在叱责,慌张莽撞,哪像个寺院里的人!
给个孩子较什么劲!智积摇了摇头,再次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日期:2011-03-30 10:09:01
二、童真纯情
(此章以全部对话的形式,描述李季兰要陆羽此生决不要当和尚,陆羽信誓旦旦地答应,这情景让陆羽永生难忘。)
疾儿,有人找你哩。
谁呢?
不知道,一个女娃儿。
那肯定是我的季兰姐姐,她在哪儿?
在院门外边,她不进寺院来。
那我去看看……哎,季兰姐姐!
季疵弟弟!
碰!哎哟——季兰姐姐,你一来就给人家吃香葫豆!
格格格,好久没让你吃了嘛!唉哟,你们这龙盖寺好远,把脚都给我走痛了!
那快进院来歇歇,我给你煮碗茶喝,他们都说我煮的茶好喝哩!
……不,我不进去,我怕见那些菩萨,还有你们那个……那个当维那的和尚。
那咱们到……到扁担山玩吧,那里有河,有树,还有鸟,还有……
好,远不远呀?
没好远的,一会就到了。
那走吧……哦,别忙,季疵弟,太阳好大,我口渴,你先给我舀点水来喝。
好……水来了,够不够?
够了……去放了碗走吧。
季兰姐姐,我好想你,你来看我,我好高兴哟!
我也想你,就跑来了;你想我怎么不来我家?
唉,师傅他们对我管得好紧,又有好多好多事情,走不了哩。
我不管,我今天吃过饭,突然想你,我就趁爹娘不注意,跑来了,问了好些人才找到龙盖寺,可进寺门就被那个维那和尚拦住了,斥责我一顿,说这里是不让小姑娘进来的,我喊了你好多声,没人应,我只得到寺门口等,好容易才看到个年轻和尚过,我让他帮找的你。
那是智远,我俩好哩。茶寮在殿旁边,听不见喊。那个鬼维那,我们都恨他哩,可又怕他,他要打人的。
怪不得样子那样凶,是个恶和尚——嘻嘻嘻!
哦,李伯伯和你娘都好吧?
还好,我爹给人教书,每天忙得很,把我也管得紧,见天读书练字,玩的时间都没有,累人!
我也是,智积师傅把我也管得紧,让我每天读佛经,那佛经哔哩巴啦的,都不知说啥,记也记不住,苦死了,还要煮茶,打扫佛殿……我就喜欢煮茶,觉得有趣,其他都不喜欢!
唉,不知大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这样!
看,季兰姐姐,那就是扁担山!
哎,这哪是山嘛,根本就是个大土堆!
看,那是河。
嘻嘻嘻,那算河?是个大水沟。
那,那么多树!
嘿,树倒不错,有树就有鸟啊。
哎季兰姐姐快看,还有蜻蜓哩。
啊——蓝蜻蜓、绿蜻蜓、红蜻蜓都有哟!
季兰姐姐,这里好吧?
嗯,还行。
季兰姐姐,我们坐这里吧,这里看得远。
好嘛——啊不,这里太阳好大,坐那棵小树下吧。
好。
这太阳真辣,把满世界晒得黄灿灿的,看,庄稼的叶子都晒蔫了。哟,那里有牛,黄牛,水牛,那么多,是哪的呀,不会是农人的,农人没有这么多。
这都是我们龙盖寺的牛,你看,这些地都是我们龙头盖寺的,庄稼也是龙盖寺的哩,这些地都是这些牛来耕种的。
哦,你们龙盖寺好富有啊!哎,季疵。
嗯。
问你个事。
啥事?
你是成心一辈子在寺院当和尚?
不,我不想当和尚。
好,你要当和尚我是不理你的。
放心吧,季兰姐姐,我不会当和尚的。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季兰姐姐,你在看甚么?
我在看……季疵弟,再问你个问题,你长大了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做个象李伯伯那样的人,有学问,人人都尊敬!
不,我是说,做个象什么的人,除了人以外,你拿世间什么东西来打譬都行,山呀水啊树呀猪呀牛呀的……
哎呀,做牛做马受苦受累,不好;做猪做鸡做鱼要被人吃,也不好,做蛇做狼要被人打,也不好,哦,我就做一朵天上的云,季兰姐姐你看,那块云就象一匹马,无忧无虑,在天上跑,飘啊飘的,多好啊!
哼,做云才不好哩,没有根底,风一吹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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