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先生的讲文,陆羽读书更是刻苦用功,他当伶人时买下的《诗经》和《南都赋》两书,被他读得破烂不堪了,一次李复见到,说有他的父亲供给,怎么还用如此烂的书,趁陆羽不在时,偷偷给扔到别室去了,害得陆羽还生了李复两天气。不过气一过也就算了,谁叫他是恩人李齐物的儿子,又和自己分外要好呢!
但是就是这一样,虽说他的伙食和学习用品全由李太守供给,总使陆羽内心总有一种愧疚感。什么东西他都想尽量少用一些,节约一些,这样才对得起李大人。尤其是在学习用品上,他更是如此。邹夫子要求学子勤学苦练,对书学抓得紧,除每下午写一大张纸外,要弟子课后自行练习,因此读书用品中需用量最多的是纸,他和李复入学时带的两令纸已经用完了,而买一令纸要用的开元通宝钱,就够一个人吃半年伙食哩!可是,要练好字,就得写字呀,要写字,就得用纸呀!所以陆羽用纸心疼得不得了,总是将纸写了一面又写另一面,可是纸也很快用完了。
今天上午,李复搭老仆邹树儿子的马回竟陵去取纸墨去了,也随便看望父母大人。往日此时,背过范文后陆羽都要练字,今天没有纸,写不了字,他的心里焦灼万分,烦躁不安了。
襄州的鲍防、谢良弼和朱放三个人走过来,他们似在争论什么,各自引经据典反驳对方,只听鲍防说,……夫子重礼,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而礼的核心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以君为最高,可亚圣孟轲却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不是相左?谢十,你说是不是?那年轻的谢良弼,却蓄着寸长的胡子,他捋着胡髭迟疑地说,似乎是这么回事吧。一贯举止潇洒、目空一切的朱放反击说,二君之言差矣,二圣说的听似相悖,但其实不是一回事,夫子说的礼是一种社会秩序,而亚圣说的是治国方法,谢十以为然否?谢良弼又捋着胡髭说,看像也对。鲍防不依了,生气地责他说,你怎么都对,没个立场?谢良弼的脸红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忽然看到陆羽,就大声叫起来,陆大,你读书那么用功的人,怎么在这里观赏风景呢?
陆羽不理他们,谢良弼又说,听说你在寺庙里好多年,当过和尚的吧?陆羽还是不理,鲍防就说,还听说你是个弃儿,是大雁用翅膀护住你才活下来的是吧?那你可是个有福之人哟!谢良弼跟着说,怎么有福之人至今还是一副穷相?三个人就大笑起来。尖酸刻薄的笑声,深深地刺痛了陆羽,他怒道,你们管我怎样哩!鲍防和谢良弼还想逗陆羽,朱放拉着他俩说,咱们走,别和他说了,犟头一个!
陆羽看着三人的背影,气得呸了一口,他也离开原地,来到离伙房不远的地方,离那些人远些。他心里生着闷气,样子更显孤凄。
伙房旁边堆着柴禾。此时老仆邹树和邹周氏出来抱柴,为明早煮饭作备。邹周氏抱的一捆柴细长,一头掉在地上,就象在拖着走,邹树就喝斥婆娘,你使劲抱起来嘛,看地都让你划烂了!
果然柴禾拖过的地方,黄土坪地留下一道道印痕,邹周氏使劲往上抱,地上才没有印痕了。
陆羽看着那印痕,看着看着,他一下蹦起来,去柴禾堆里找了一根树枝,就在地上划起来,后来又换了几个地方,找的地皮越来越松软。天黑回居室时,他已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撞见襄州朱放等三人,他还给他们笑了一下,弄得三人奇怪地看他。
次日午歇里,陆羽到下边河沟处提来一筐细沙,在坪地边铺了一块两尺见方的沙地,就用树枝在上面练起字来。出来散步的邹夫子,见陆羽弓着腰在那儿精神贯注的样子,不知做什么,引起好奇,就悄悄地过来在后边看,才知道他是在练字,写过了,将沙子抚平又写,写了再抚平又写……
邹夫子仍是悄悄地走了,不过下午在讲堂上,他把陆羽用沙练字的事讲了,夸赞了他。学子们都看陆羽,看得陆羽深埋了头。
第二天李复回来,陆羽高兴地接过李复带来的很多黄纸和墨碇,一边询问太守大人和夫人的身体。李复一边抹汗歇气一边回说他们都安康,还问起了陆羽的学业情况,李复说了陆羽刻苦努力的情况,李齐物大人很高兴,还让李复向陆羽学习哩。陆羽听了不好意思地说,初阳(李复字初阳)你瞎说些甚么嘛。李复说,我没瞎说,这是实际呀。
不一会李复就听说了陆羽在沙上练字的事后,他对陆羽说,鸿渐兄,咱有纸了,你就不要节省去沙上划字了,那多不方便呀。
陆羽点头称是,可是自此后他仍然只是在讲堂写字时才用纸,午后练字时一律在沙地上,李复数次把纸送到他手上,他收了,却是拿回屋放起来,仍又来到坪地边沙地上写起来。他对李复说,该节省还得节省的,再说,在沙上划字不用磨墨,很方便不说,还别有趣味呢。
李复无奈地叹道,鸿渐兄,你可真是……真把你没办法!
日期:2011-05-22 17:24:35
二十二、挖泉询情
(陆羽向邹夫子献茶艺,别样的茶味得到邹夫子的赏识。李复和陆羽一起在山腰挖坑寻泉时,和他讲起了婉娘打听他情况的事情和对他的深情。)
陆羽象个饥渴已久的人,贪婪地浸淫在孔孟典籍、诸子百家、楚辞汉赋、诗歌骈文里,如痴如醉,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他的学问和文学水准与日俱进,可以说,他已经不是先前的陆羽了,但是,不管怎么变,他心中仍然放不下一件事,那就是茶事。
进学不久的有一天下午,他看见邹夫子的老仆邹树给邹夫子送来一碗茶,从那飘荡的茶味,陆羽已经知道这是一碗怎样熬制的茶了。第二天开过午饭,当别人都回屋小睡时,他到厨房,对正在洗涮收拾锅碗的邹树老俩口讨了瓦釜、茶叶和作料,就在灶上将就着熬起茶来。那老仆邹树皱着树皮样的满脸深纹,瞪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看着他,不知这个少爷(他把所有的学子都叫为少爷)怎么心血来潮,要为先生煮一回茶来,还要他下午上学时给先生送去。他不知这个额上有疤的少爷要玩什么花样,不过,作为仆人,他还是喏喏连声答应按吩咐去做。
下午开课不久,老仆邹树就将一碗茶汤送到邹夫子的桌上,还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邹夫子就抬起头来,朝陆羽看了一眼。此时陆羽和其他学子一样,正全神贯注地写毛笔字,什么也不知道。然后,邹夫子呷了一口茶汤,神情一怔,再看陆羽一眼。就不停歇地喝起来,喝时,又重重地看陆羽一眼。很快茶汤喝完,老仆邹树收走空碗,邹夫子捋捋胡须,又倒背了手,巡查起弟子们写字来。太阳快落山时,许多弟子写完一大张纸的小字,交先生检查了。往天,邹夫子检查得很认真,评字的墨色、间架结构、笔划得失都要细说一番,有的还认为写得不认真,罚再写半张纸。但今天他草草地看一下就认可了,直到陆羽来交卷时,他才认真的回到老师座位上,细细地看过陆羽的字就放在一边。老实说,陆羽的字虽然写得好,但并不符合他的端庄楷体要求,还是显得飘逸灵动了些(陆羽一心要学王羲之),放在往天,他也要数说一番,叫第二天写时注意纠正。今天邹夫子没有多说,陆羽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邹夫子的眼光停在那张大纸的字卷上,却说,陆羽,你会煮茶粥?陆羽一下想起午时他给先生煮茶粥的事来,更有些惶恐了,他看着先生的胖脸,小心地说,先生,弟子煮得不好……。邹夫子这才看着陆羽说,不,你煮的茶别有滋味,你跟谁学的?我煮茶是龙盖寺我师傅智积禅师教的——
哦,佛家懂茶,也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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