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真掉下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谈就晚了！苏麦，你是要考重点高中的孩子，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别再整天和他们混了！”班主任说着用手一指门外，“他们是什么，混混，痞子！全年级里都出了名儿的坏孩子。上次校门口儿堵了一百多个地痞流氓，我从一些同学嘴里听说那事儿就是他们惹来的，你再跟着他们玩儿，迟早会被他们给带坏的啊！”

　　夏天听到这儿时突然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您说的坏孩子都有谁啊？是不是也算我一个啊？”
　　班主任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谁你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俩今儿抽烟的事儿我到时候会反映给他们的班主任的。夏天，你的成绩本来就不是很好，如果再不努力的话，到了明年可就真的晚了！”
　　“对不住您，我可没有想考重点的打算。”夏天一副“爱谁谁”的样子说。
　　“你这是没上进心的表现！”班主任被夏天气得直喘粗气儿，她又看着我说，“苏麦，你以后不许再和这帮孩子玩儿了，你一定要努力给我考一重点，你是棵好苗子，可别被某些人给糟践了……”班主任一边儿说一边儿使劲儿拿眼睛瞟夏天。
　　夏天一下子就急了，她当着全办公室的老师冲班主任嚷了起来：“你甭想分开我们几个！甭动这念头儿！我们是铁瓷！谁他妈也分不开！想都别想！”
　　说完以后，夏天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还狠狠地甩了一下门儿……
　　夏天当然得为她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当一个学生敢顶撞老师的时候，老师的应对方法总是告家长。

　　班主任忙着给夏天她爸打电话，只对我说了一句“苏麦你下回不许再逃课了啊”，然后就放我回去了。
　　我赶紧回到班里，看见夏天正在收拾书包，而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放下了手里吃饭的筷子在看着她。我走近一看，原来夏天的脸上挂着泪。
　　太史可走了过来，她伸手拉了拉夏天校服的衣角儿。夏天却推开了她的手，头也没抬，接着收拾书包。
　　太史可扭头看着我，我胡噜了一下她的脑袋，对她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没事儿”的口形。
　　夏天收拾完了书包，抬起头来，用手飞快地在眼角儿抹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苏麦，出来陪我待会儿吧。”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六章（12）

　　我“嗯”了一句。太史可又问了一句：“夏天你没事儿吧？”
　　夏天努力地朝她笑了笑，那笑真的是很勉强：“没事儿，可，借你家苏麦用用啊。”
　　我陪着夏天刚拐出班门儿，就在走廊里撞见了高扬。高扬一眼就瞧出了夏天脸上的泪痕，他拦住我俩的路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夏天了？”
　　“刚才在办公室和我们班主任吵架了。”我说到这儿用眼角儿瞥了一下夏天，发现她的眼睛又在往外流泪了。
　　“我打丫的！”高扬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赶紧伸手一把拽住了他：“行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高扬，苏麦，你俩一起陪我出去待会儿成吗？”
　　我们仨在校门口对面儿的小公园儿里找了块儿草坪坐下，今天的阳光很足，把我们的夏天映得格外白净漂亮。高扬一直低着头，我记得他好像对我说过他特别讨厌阳光，他说被阳光晒着的时候浑身发痒，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正举着把刀子指着自己的眉心。
　　我知道高扬不是会安慰人的主儿，尽管我也并不精于此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的话，我们仨就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了。
　　“你俩觉得不觉得现在有点儿像咱仨小时候的样子？”我看着远处的天空对他俩说，“咱们小的时候，坐在那个夕下小院儿的屋子顶上——那时候咱们也是这么坐着的，夏天坐在中间儿，我和高扬坐两边儿。”
　　他俩谁也没接我的话茬儿，气氛因为安静而显得有那么点儿尴尬。过了一会儿高扬开口问我：“苏麦，夏天和你们那班主任闹成什么样儿了？”
　　夏天没等我开口，抢在我前头说：“我骂她了，就在办公室里面儿。我估计她现在正给我爸打电话呢。”

　　“那你这是准备干什么？”我指着她收拾好的书包问。
　　“不干什么，我下午不想回学校了，我不想看见我爸因为我被人骂……”夏天说着拍了拍书包，“下午我四处逛逛去，你俩都得回去上课啊，不听讲也得坐那儿，别再让老师挑理儿了。”
　　“你下午再逃课不怕班主任说你吗？”我问。
　　“不怕，反正我也跟她吵过了一架，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夏天说，“我就想四处走走，北京那么大，且够我溜达呢。”
　　“你没什么事儿吧夏天？我怎么觉得那么不踏实呢？”我说。

　　夏天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想一个人走走。”
　　“真没事儿？”
　　“苏麦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唆！”
　　“夏天，”高扬突然开口了，而且语气特别严肃特别认真，“甭管到什么时候，记着，你身后永远都有我跟苏麦支持你……”
　　“行了行了，”夏天站了起来，“高扬你还会玩儿煽情呢，哈哈哈……”夏天笑着，可我却分明看到，在她站起来的瞬间，有滴眼泪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流下，被阳光映得晶莹剔透，宛若宝石……
　　下午我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我的课桌儿前面，眼睛虽然盯着站在黑板前的老师，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脑子里跟放电影剪辑片断似地播放着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幕幕，我想着班主任告诉我要考重点，我也想着夏天冲她嚷甭想分开我们……我觉得脑子和心脏在同时隐隐作痛。我趴在了课桌上，脑袋顶儿上是“吱扭吱扭”响的讨厌的电风扇，黑板上写着让我毫无兴趣却头晕眼花的白色公式，窗户外面儿传来操场上正上体育课的孩子们的笑声……我知道这时候太史可一定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我，她一定是希望我能坐起来像她一样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似乎那里面有几百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纠缠、交织，也说不清那些东西到底是某种情感还是某件事儿……我闭上了眼睛，可，对不起……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六章（13）

　　高扬和刺猬也没逃过去，我的班主任还当真把他俩抽烟的事儿通知给了他们各自的班主任。高扬真是条汉子，听说当他们班的班主任找他核实时，他特别坦然地说：“没错儿，是抽了。”
　　高扬和刺猬一人挨了一个“警告”的处分，而夏天则是全校通报批评，好像就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我想着，难道就我活得最窝囊吗？
　　“初二五班，夏天同学，在办公室里公然顶撞老师，不服从老师的管教，对老师不尊重，特此给予全校通报批评，希望以后不要再犯……”当喇叭里那个生硬得没有一丝水分的声音念出这些话时，全班同学都扭头去看夏天的表情，而夏天微微地抬了下头，居然对大家笑了笑……
　　20
　　从那以后，我们逃课的频率减少了，而且一般都会选择在自习课那种压根儿就没人管的课上逃——这样基本上不会被发现。我开始像我身边的每个同学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尽管我仍然听不进去课，尽管我仍然在脑袋都睡疼了之后还继续选择睡觉……直到有那么一天，班主任在她的课上告诉我们说距离期中考试还剩一个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