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挤到前面江边，看了看嵇康和向秀，说：“别看你们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其实你们是一丘之貉！无论是你所说的名位，还是你所说的自然，都是错误的！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应该追求的，不是自然和名位，而是名教！这个名不是名声的名，而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名！如果没有儒教的礼义规范，一切不就乱套了吗？”
　　话音未落，众声大哗，不少人站起来，纷纷驳斥。这时候的何晏是当政大将军曹爽手下红人，官居尚书，品级比司马师高出好几级，他一向倡导自然老庄之学，非常反感儒教，这时候见司马师如此发言，便暗示清谈老友王弼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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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令他意外的是，王弼一见司马师脸上的肉瘤，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更不用说一套套的理论了。在这关键时刻，有一个身藏不露已经很久的人终于出手了。
　　“儒家那一套可以休矣！”正当何晏不如所措的时候，人群中突出发出一个尖锐的声音。这声音既严肃又有点油滑，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何晏循声寻去，只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一跃而出，他大喜：阮籍终于来了。继而又疑惑：这阮籍不是推崇儒家那一套的吗？他这会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未及多想，只见阮籍得意而有深意地微微笑着，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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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喝光壶中酒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生于建安15年。尖薄的生活条件使他生得身材瘦高、下巴尖削。他的父亲阮瑀生前是先帝曹操亲随吏员，负责草具政治与军事书笺。阮籍三岁的时候，阮瑀过世，曹操及曹丕对阮瑀的家小很是照顾，因此阮籍年少时多和曹家来往。由于母亲管教甚严，他自小就苦学儒家之学，推崇孔子弟子颜回和闵损，但又受曹家影响，兼习武艺和法家之学。

　　由于常在曹家走动，当时便和比他大二十岁的曹操假子何晏相识，成忘年之交，因此，他知道何晏的长短，何晏知道他的深浅。
　　但这时候的阮籍尚未对儒教形成透彻的痛感，事实上这种痛感要产生在司马氏屠杀曹氏众多家族、夺权当政之后，因此他的辩论有点有气无力，很快被司马师抓住把柄，败下阵去。
　　何晏见势不妙，又搬出正在京都活动官职的山涛。岂知这时候山涛一心求官，正苦研儒家经世济民之道，虽然也通读老庄，但自己驳斥自己怎么可能有力有效，因此也只辩两个回合，败下阵去。危急的时候，一个号称神童的少年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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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啊，”这少年白白胖胖，嗓音却有点尖利，“每次这边说一句，那边要三句半才顶得回来。这说明这边实力强啊。”何宴见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对着那一边说话，那自然是说司马师辈每次要用三句半才顶回自己这边的一句话，心中不由一乐。
　　“这孩子是尚书郎王浑之子王戎，这次是跟着我过来的。”阮籍附在他耳朵说。“你放心，跟随我的人，一定会有特别的能耐。”

　　只听那边司马师手下的蒋济大叫：“黄毛小儿，乳臭未干，也敢来辩？”
　　王戎见那蒋济脑袋尖削、皮包骨头，嘿嘿笑说：“其实我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可以把你们难倒，何需千言万语！听着——”说着，他随口吟出一首三百多年后才被记录下来诗句：
　　无事街上走，提壶去买酒，
　　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
　　试问此壶中，原有多少酒？
　　日期：2012-06-15 12:40:42

　　司马师等人大吃了一惊，何晏等人也大吃了一惊。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过，清谈，竟然还会有这种猜谜的内容。不过，此诗以酒为题，着实是贴切，毕竟酒是清谈必备的助兴之物。王戎见他们抓耳挠腮，眼珠乱转，叹说：
　　“怎么清谈一谈酒反倒哑口无言了？你们是听不懂诗吗？我解释给你们听，这首诗的意思是要问你们，我提着一壶酒去买酒，每次遇到酒店，就让壶里的酒增加一倍；每次看到鲜花盛开就要喝掉一斗。我呢总共遇到三次酒店，见到三次鲜花，最后把壶中的酒全部喝光了。问的是，我的酒壶中原来有多少酒呢？嘿嘿。”
　　司马师见此少年年纪轻轻，言语却如此老到，心想这人长大还了得？要么杀掉他，要么让他投奔自己。这时，一旁的张济哈哈一笑说：“此有何难？我倒要反过来问你。你看，我们这里有十一匹马，现在呢，就你、我，还有司马将军三个人要分掉这十一匹马，分配的方法呢，必须是将军分二分之一，我分四分之一，你年纪尚幼只能六分之一。当然，这马是不能换成钱或者杀死割肉的。这样，你说，怎么分才算公平呢？”

　　“这难不到我。”王戎把双手一张，好像要运功打斗似地，你再听诗！”说毕又赋诗一首：
　　肆中听得语吟吟，薄酒名醨厚酒醇。
　　好酒一瓶醉三客，薄酒三瓶醉一人。
　　共饮瓶酒一十九，三十三客醉醺醺。
　　试问高明能算士，几多醨酒几多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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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师大惊，环顾众人，正要承认此轮失败，忽身一个少年的声音朗声说：“不难，且听我回你一首。”司马师知是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大喜，司马家人毕竟不是等闲之辈！这司马炎与那王戎年岁相当，长得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英武，胆量过人。只见他上前几步，吟道：
　　平平湖水清可鉴，面上半尺生红莲，
　　出泥不染亭亭立，忽被吹到清水面，
　　渔人观看忙向前，花离原位二尺远，
　　能算诸君请解题，湖水怎么样知深浅？

　　何晏背后有人插嘴说：“不对啊，我们谈的不是老子孔子就是酒和山水，你怎么说起荷花来了？”蒋济见那人也是一个年轻之人，就喝斥说：“荷花不是你们寄情山水之物吗？”那年轻人勃然变色，正要上前，边上阮籍一把把他拦住：“看下去再说。”
　　只见王戎上前说：“此题好答，就在此诗中。”说毕又吟：
　　九百九十九文钱，米酒果酒买一千。
　　米酒九升钱十一，果酒七升四文钱，
　　试问米果酒各几，又问各该多少钱？”

　　众人心底暗笑。山涛想：“这小子看来一定可以从商发财，而且边喝酒边赚钱，两全其美。”
　　何晏回头对阮籍说：“你的这个小友有出众之才啊。”
　　阮籍向嵇康说：“我经常与他彻夜长谈，下次不妨为你们引见一下。”这时候嵇康和向秀自然归成一派，站在何晏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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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康便对向秀说：“他与你年龄相当，你们可以多多倾谈。”这边正在聊，那边司马炎辞穷力竭，拔出腰中长剑，叫：

　　“比这个不算什么，我们比剑怎么样？”
　　嵇康忍不住哈哈笑说：“比剑乃武夫所为！”
　　司马师听到这话怒瞪嵇康一眼，令嵇康忽觉身体一冷，一个颤栗。司马师转身问：“炎儿还有什么妙招没有？”
　　司马炎正在沉吟，司马师身边闪出参军高柔：“将军，我来。”只见他上前三步，大声叫：“我不跟你数数，我要让你知道我这个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