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族(坟堆旁的酸枣树)》
第39节

作者: 鬼无言的痴言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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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10-01 14:33:26

  第十章,大戏续集。
  火,终是被扑灭了,幸好没有蔓延到正屋,可是大门楼与三间南屋被烧坏了,断壁残垣,狼籍一片。大院里的人也都是灰头土脸,面黑发焦,神色沮丧。李掌柜躺在炕上,早已从昏迷中醒来,听了管家的关于烧毁房屋及物资的汇报以后,老爷子的心劲还是非常刚强。
  “快.....快拿钱找人来修,一定要修的比以前还要高大威严,还要好看。”
  “老爷,明日吧,这天早黑了。”
  “哦......已经是夜里了?”李掌柜好像有些急糊涂了,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极其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头默默念道:“大刀啊,你可定要凯旋而归啊。”是啊,李掌柜是多么需要一丝利好的消息啊。唉,怕是没那么容易。一袋烟的工夫过后,账房先生又传来噩耗,这一次,比大门楼着火更让李掌柜上火。
  “老爷,大事不好了,密室被盗了。”账房先生跪在炕前哭喊,鼻涕耷拉着老长。
  “什么?丢了多少钱?”李掌柜眼又睁开,瞬间瞪得跟牛眼一样大小,他抬起上身,半个身子探出炕沿,伸胳膊指着账房先生,“哭你娘的逼啊你,快说。”

  “都没有了,就剩......就剩一块大洋了。”
  “啊?”李掌柜如五雷轰顶,伸出的胳膊猛然落下,头沉的像一块石头,“噗通”整个人从炕上掉下来,又昏死过去了。天啊,这还让人活吗?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嘛?货物被劫,房屋失火,密室被盗,还被盗了个干净,那可是万把块大洋啊,那可是李掌柜十几年的心血,就这样没了。好一招调虎离山,趁火打劫的妙计,这会不会太狠了点?现在看着李掌柜怪可怜的。
  呵呵,可怜?那就哭两声吧,要的就是观众的泪水。
  几家欢乐几家愁。李掌柜气得半死昏厥过去的时候,城北山前的小院却是回荡着豪迈激情的笑声。张震山与周老虎正在把酒言欢,差不多想要高歌一曲了,成功带来的喜悦急需要有人分享,可是,这种暗地里背人的成功能向谁说?能向哪个炫耀?那就喝酒吧,大口大口地喝,火炉正旺,屋里温暖异常,菜还热乎,酒正飘香,人生得意须尽欢吗,乐吧乐吧,趁着还能乐,赶紧乐吧。不知不觉,两人都有些醉了,或许只有喝醉,才能真正表达出心中的那份欣喜。只是周老虎却时常眯缝着眼睛,瞄向一旁抱着孩子的赵慧英那高耸迷人的胸脯上,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丝怪味。

  “老弟,累了就睡吧。”周老虎半躺在炕上,身子一歪,随即传出了呼噜声。
  腊月初六,这一天,注定会有太多事,这一夜,绝不会这样安稳的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吧,张震山干渴醒来,而本来睡在身边的周老虎却不见了踪影。灯还亮着,里屋里,赵慧英搂着孩子贪婪的睡着,周老虎去了哪里?张震山走出屋外,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盒子枪。娘的,竟然下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竟然悄无声息的飘起了雪花。煤堆旁却蹲着一个黑影。
  “谁?”张震山清喊了一声。
  “是我,老弟,肚子好像吃坏了。”张震山的一声喊,吓了周老虎一跳,也打乱了他的思路。的确,周老虎在蹲着拉屎,但是更在思索,眼前的煤堆下面,埋着一万多块大洋,一万块,这是他娘的多么诱人的数字啊?可是明天周老虎只能拿走一半,这是提早商量好的。可是,谁都知道,五千终不如一万多,差他娘的一半呢?要是这些都归了自己,再加上五里坡的那些烟土,娘的,别说下半辈子了,就是活到一百五十岁都花不清呢。天天在窑子里烟馆里泡着也行,张震山这个人够厉害,本事太大,将来怕是难听自己吩咐,怕是有一天指使不动他,早晚也得瞪眼翻脸,娘的,倒不如......周老虎起了歹心,这贼与贼的强强联合的好戏,怕是刚过蜜月就要拆台,钱啊,你真是一把杀人的刀。

  “对,宰了这狗日的,就在今晚,顺便也尝尝奶着孩子的女人的浪滋味。”想着的时候,周老虎握紧了怀里的匕首。很可惜,正当周老虎盘算着拉完屎就要进屋杀死张震山的时候,张震山却意外的醒了,还在叫他,娘的,败兴,拉什么屎啊?该先弄死他的。
  “哦,俺也撒泡尿。”张震山真的以为周老虎吃坏了肚子,因为明摆着一股屎味,他转过身背对着周老虎解开裤腰,哧哧的撒尿。
  “机会,绝佳的机会。”周老虎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裤子都来不及提上了,他猛地蹿起,右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向几尺外的张震山的后心刺去。这一击,周老虎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只求一击必杀,张震山,小命怕是休矣。冷风一吹,撒尿的张震山打了一个哆嗦,忽觉得脑后呼呼风声,他借着哆嗦顺势向前一趴,一把匕首在他后脖颈划过,扎破了他左肩上的棉袄,肩胛骨顿时一阵生疼,立时感到模糊一片。

  “你疯了,你要干嘛?”张震山趴在地上一滚,对着周老虎大喊。
  “宰你......”周老虎目露凶光,也不多言,又要纵身欺上。可惜刚才那致命的一击没有击中张震山的要害,裤腰还盘在周老虎的脚脖子上呢,他用力向前一迈,“噗通”竟然被自己的棉裤绊倒,娘的,失算了,太入戏了,忘了裤腰还没系上。周老虎真的失算了,差不多是他的第一次失算,却失算在另一位高手的跟前。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躺在地上的张震山扣动了扳机,刚要倒下的周老虎又被子丨弹丨掀起,向后直直的倒去,终是哗啦一阵声响,周老虎的躯体倒在了煤堆之上。周老虎死了,死在煤堆之上,下面就是一代代他梦寐以求的现大洋,他胸口冒出的鲜血,透过煤堆流淌到雪地上,那血,没有一丁点儿红色。
  张震山没有起来,尽管他的裤子也滑落到了膝下,躺在冬日的雪地里下身一阵刺骨的冰凉,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那都不算什么,张震山的心痛。一个时辰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称兄道弟的畅饮美酒,谈天说地;再早些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同舟共济,快意恩仇,合伙作案。可此时呢?成功的喜悦还没有散尽,却免不了刀兵相见,鱼死网破。这究竟是为什么?张震山想不通,也许他永远想不通。他迷茫了,是啊,换谁也会迷茫,那也未必,换了别人估计早死在周老虎的刀下了。今后,还能相信谁呢?还能坦荡的对待谁呢?还能不防着谁呢?

  天空响起了一声炸雷,是的,是炸雷,有人说冬日里不会打雷,是吗?刚刚明明打雷了,就响在张震山的头顶上。张震山看着漫天的雪花,眼里竟有了泪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天空大喊:“你瞎了眼吗?是他想杀我。”
  听见动静的赵慧英披着衣服起来,拿着油灯出来,看见光着屁股的周老虎趴在煤堆上,而同样光着屁股的张震山躺在雪地里,她拉起张震山,抱着他的头问道:“怎地了?山哥。”张震山把头埋进赵慧英的怀里,使劲的往里钻,全身抽搐着,泪水浸湿了赵慧英的肚兜。
  周老虎死了,周坤,周疯子都死了,死在又一个腊月初六的雪夜里,死在又一个虎年。这一年,他整四十八岁,这一年,他来到南山上整整二十四年。
  周老虎死在二十四年前那个腊月初六的夜里救了自己又被自己奸污的新娘子二妮子与小张庄村民张长贵结婚后生下的唯一儿子张震山的手里。这句话太长了,去掉定语可以简化为周老虎死在张震山的手里,也可以简化为周老虎死在儿子手里。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张震山不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

  悲剧,十足的悲剧。这不是张震山设好的剧情,是周老虎想要擅自改编,没成想搭上他的性命。这场大戏必须能火,而且一定要火,不然对不起主演周老虎玩命的本色演出。
  天快亮的时候,雪花已经铺满了庭院,张震山觉得身子发软,不愿动弹,但他还是用棉被裹了周老虎的尸体,并用麻绳捆绑严实,扔在一间闲置的偏房里。好在十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尸体不会很快腐烂。至于那些战利品,煤堆下的那些钱,张震山看都懒得看一眼,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桌上的酒坛子,咕咚咕咚得一口气喝下半坛,一股脑把自己扒个精光,拉过被子蒙上头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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