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门》
第30节

作者: 李孟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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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了,乐乐掉水了!”何德的小孩跑到大人的酒桌前,慌慌张张地说。
  草包一听,脸色苍白的推开桌子,东倒西歪地跑向小孩指向的虾塘,一头扎进水里,把乐乐救上岸来,哭着喊着“乐乐,乐乐,我的孩子!”草了也哭了,草包的老婆悲痛欲绝。

  乐乐还是没有醒过来。
  “良新!你要赔我小孩!”草包哭着泪眼,睁着血红的眼睛喊道。
  “我又不是推你小孩下水。”
  “虾塘是你的!”
  “没错,虾塘是我的,可虾塘是你筑的,水也是你放的。”武良新应道。
  “好!虾塘是我筑的,水是我放的,以后,你不要妄想碰虾塘!”草包搂着乐乐泪眼地边哭边嚷,干瘪而坚硬的话语跟他的脸颊一样硬冷。

  武良新不知如何说好。
  “你要给我哥有个交代,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草了眼睛贼贼地盯着武良新。
  “人不能起死回生,该我赔偿的,我会赔偿。”武良新知道草了鬼点子最多,他家族在村里的关系左牵右带起来就像一张网,还是先稳住他再说。
  “我不是叫你不要放水吗?!龙腾湾是龙伏的地方,你放水动怒了他,你快点去公子室拜访海防林神一下,好让你乐乐顺顺利利上天堂吧。”何德心痛地说。
  继而,何德对武良新说:“这是‘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现在龙已在水中隐现,你要施行恩惠,做点善事,送乐乐一程。”

  “那怎么办?”武良新阴郁地问。
  “没有爬不过的山,我来跟他谈。”
  “好。”武良新应道。
  于是,何德作为说客,在武良新和草包之间来回跑。
  月辉凄冷地照在草包的庭院里,厅里传出了草包老婆凄厉的哭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哀怨声。庭里进进出出一些来吊唁的人。

  村民都知道,草包这人连母亲都打,从来没理可讲,甚至还有人等着看戏,认为武良新碰在草包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何德吃过晚饭,来到草包家里,给乐乐上香,随后与草包、草了蹲坐一起,安慰道:“人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要太伤心,一切都随缘,一切都由命,他给你生,但不一定给你养,放开点。”
  “要是不去跟武良新做虾塘工就好了。”草包悲切地哽咽着说,“武良新,我要跟他没完没了。”
  “我看事情这样,你若跟武良新来硬的,是没有用的,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他要理你,还可以在金钱上支持你一下,他要是不理你起来,你能奈何了他吗?”何德盘坐在乐乐的灵前,瞧着草包、草了。
  “奈何他?我跟他拼了!他想养虾,叫他养鬼去!”草包睁着血红的眼睛。

  “不要说这气人的话,谁都不乐意小孩有事,管不好小孩也是我们的责任,也许这是他的命,怪不了谁。”
  草包木然地瞪着何德,一会儿又瞟了草了一眼。
  “我们现在无非是跟他要点钱,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代你们跟他谈。”
  “我跟他相处这么多年,我不是不知道,他又不是砧板上的肉。”草了显得有些无奈。
  “但毕竟是在他的虾塘啊,我们不能这样就完了!”
  “你怎么跟他谈嘛?”
  “我毕竟是个村长,我说话他还是要听一二的。”
  “好,你跟他谈,要个十万,我给你一万。”

  “就冲你这句话,我要为草包讨个公道,如果武良新不听我的,我不姓何?!”何德认真地瞧着草包,说,“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叫,你在家等着。”
  草包也瞧着何德,点了点头,忧郁的眼睛里有了一份感激。
  早晨,朝阳披着云彩探出橘红色的脸儿,在海坡散落着还没有被砍伐的林间拉开了七彩线条,流光溢彩地挂在树隙间,辐照着枝条上鸣叫的小鸟,小鸟爽心地在枝条上飞来飞去,枝叶上悬挂着一串串玛瑙般的露珠,湿润地耀动着美丽的光影。何德穿行在茂盛的树林里,无暇享受其晨曦予以自然的美,当走到公子室时,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看看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阴凉阴凉的,一想到海防林神,心里有些发毛起来,不禁嘟噜地反复念道“是武良新砍海防林,不是我砍”,拖着沉沉的脚步恍恍惚惚地来到武良新的平顶屋前,武良新正和看虾塘的保安谈工作。

  “嗯,何村长,怎么样?”武良新高兴地问。
  “武总,你也知道草包,糊涂青米!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何德显得很无奈。
  “他怎么说嘛?”武良新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虾塘是他筑的,他要把虾塘打掉。”
  “他敢?!”武良新铁青着脸说,“要不是看在草了的脸上,给他个工干给他个钱花,否则,他想碰都没门!”

  “是啊,不巧不成书啊,他是你找来干工的,他的小孩就淹死在你的虾塘里,你说怎么办?”
  “他想死就死,谁叫他死。”
  “话是这样说,但毕竟乐乐是他小孩!他要是组织人闹起来,唉——”
  “要是这样的话,除非他不想要命!”
  “你的命值钱,还是他的命值钱?!”
  “我有的是钱,他想跟我玩?!”

  “还是不要放屎吓猪母的好。”
  “我拧死他,就像拧死一只蚂蚁一样,想跟我闹,连门都没有!”
  “蛇死足出,不见得谁是赢家,”何德不以为然地说,“草包的姐姐、草包的弟弟,草包的姐姐的小孩、草包的弟弟的小孩和草包的外家以及他的那些亲戚呢?能放过你吗?!”
  武良新无言地看着何德。
  “你想想,草包要是来黑的呢,你能防得了吗?”何德追问。

  “他想黑,我更黑!”武良新直直地瞪着何德,一脸严厉的神情。
  “不见棺材,眼汁不来,谁黑谁,还不知道。”
  “你信否,我一个电话,我黑道上的兄弟马上就来三东风牌汽车的人,把我们村铲平。”武良新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头发情搭墓的黄公牛。
  “话不能这么说,搞大了,对谁都不好,你不听说有的地方出了人命,安全生产部门的人就把它封了。那这样,你这虾塘不是前功尽弃了?”何德说,“你是我们村里老板第一个戴红花的人,而且是县长给你戴上的,你是求财,不是求气,要好好考虑考虑。”
  “你叫我怎么办?”

  “他们不过是想敲点钱嘛?”何德平静地说。
  “多少?”
  “他们说了——十五万。”何德轻松地说。
  “十五万?” 武良新诧异地看了何德一眼,语短气促。
  “是。”
  “村里张哥小孩被汽车碾过,完蛋了,才三万块钱。”

  “这钱,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你可以跟他压一压嘛,又不是哪里人。”
  “那你跟他压吧,能压多少就多少,越少越好。”
  “没吃黑豆饭,要我拉黑屎?”
  “好了,你代我跟他谈,即十万,成交后,我给你一万。”
  “武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何德既认真又兴奋,脸上闪过一丝诡秘的微笑,满口地答应下来,“我要是谈不下来,我不是人!”

  过了一个晚上,武良新赔给了草包十万元。何德从两人的手中取了两万元。
  太阳村里的人传开了——
  “海防林神走了!”
  “龙腾湾的龙动怒了!”
  “龙腾湾的龙吃小孩了!”
  “龙腾湾的龙出来了!”
  村民敬畏地远离着龙腾湾。

  就这样,海防林不断地被砍伐,海坡不断地被蚕食,虾塘不断地拓展,龙腾湾成了老板的摇钱树,太阳村的农民依然头戴竹笠在风雨中躬耕荒野……
  村长换了几届,南来的海风还是一样的咸,吹拂着太阳村,村里种植的果树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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