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儿子很少这样跟她说话，在他们面前，吴悠永远都是沉默寡言的。张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悠的这个假设，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思考了好长时间，张英开口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不应该这样说我们。什么是爱，不要以为只有挂在嘴上的才是爱，我们生你养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爱你！而且，听了我们的话，你不会不幸福的，你是我们的儿子，只有我们知道你应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你所谓的那些爱情在现实面前狗屁不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的。至于你姥爷，不是我们不想去看他，只是太忙，抽时间我回去看他的。”张英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们不用去，姥爷不想见你们。”吴悠知道母亲的脾气，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这一份话改变什么的，说起来，姥爷安排的这场婚姻倒是让他们一拍即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路人，只不过只幸福了这两个人而已。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吴悠坐直了身体，对张英说，“就因为不想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所以我才会任由你们安排我的一切，所以，就算我喜欢小雅，我和她也不会在一起的，这不单是因为你们，也是为了小雅。因为我不用想就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她面对的将是什么，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您再找她麻烦，那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

　　张英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儿子不说话了。
　　小雅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郑重其事的师强。小雅没有看吴悠，而是直冲着张英过去了，走到她身旁，往一边一闪，对张英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师强。”然后又对师强说，“这是吴悠的妈妈，张阿姨。”
　　张英并没有想到小雅真的找了一个“男朋友”来给她看，打量了师强一番，她有些尴尬地故作客气地说：“挺不错的小伙子。”
　　师强听到这个评价很高兴，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就被小雅拉出去了。
　　小雅光顾着跟张英解释了，完全忘记了师强根本就不认识吴悠。而她这样带着他去见吴悠的妈妈，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师强也不例外。

　　“你在利用我？”师强在小雅的背后说。
　　小雅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眉头紧皱的师强说：“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我真的想跟你交往试试，如果你还没有后悔的话。”
　　师强盯着小雅看了半天，突然绽放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说：“利用也没关系，我原谅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和那个叫吴悠的是什么关系。”
　　“朋友，他妈妈有点误会了。”小雅不卑不亢地说。
　　师强点点头算是相信了，说：“好，我相信你，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师强继续往下走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冲着小雅的说，“希望以后不要再让别人误会了。”
　　日期：2011-08-20 10:35

　　十四
　　师强等小雅下班后送她回到宿舍才离开，临走的时候，他伸开了双臂，说：“给个拥抱吧，算是鼓励。”
　　小雅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可当她在师强怀里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吴悠的怀抱会是怎样的呢？
　　巷子口，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吴悠的叹息声久久地回荡着。
　　“我觉得小雅逆来顺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不过自私点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你也不用为难了。”站在吴悠身后的严衡说。

　　吴悠注视着小雅进了宿舍，转身和严衡并肩走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街角的迎春花已经绽放，旁边不知名的小树也有了绿意。两个人回到已经打烊的店里，严衡去自己办公室拿了一瓶自己珍藏的酒，打开，给吴悠倒了一杯。吴悠仰起头，一口气喝掉了说：“春天了，一个收获爱情的季节，挺好。”
　　严衡担忧地看着吴悠，说：“不至于吧，你才认识小雅几天，真就爱上她了么？”
　　吴悠轻笑，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一次我妈做的饭，因为她总是忙，以前是自己忙着，现在是帮我爸爸忙，所以把家里的一切全交给了保姆。我非常不喜欢呆在家里，因为我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个家，而是一个微缩的官场、生意场，在那里没有亲情。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一直渴望一种家庭生活，我在外面忙碌，而我的另一半在家里收拾好一切，做好饭菜在家里等着。她可以没有花容月貌，也可以没有很好的家世背景，只要有我就够了。你听到后说我大男子主义，说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女孩子肯安心的在家里乖乖的相夫教子了。你错了，有，小雅就是一个。起初帮助她是觉得她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娴静的气质，淡淡的，带着点忧郁，带着点无助，总让人有保护她的欲望。后来，我把她带回家，就是在那几天，我发现，她真的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明明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障碍，可感情不是说控制就可以控制得了的，我对她算不上一见钟情但也差不多，因为我是在了解她以后才更喜欢她的。”

　　严衡一边倒着酒一边说：“咱们的同学多少羡慕你的，打小住的比我们好，吃的比我们好，用的也比我们好。大学毕业以后，别人都为工作发愁，而你只要在家等着就有好工作自动上门。虽说叔叔和阿姨在有些观念跟你有分歧，一切做法也有些过分，但是，你不能就说他们不爱你，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我觉得是你的想法太偏激了，而且，你表面上很顺从他们，其实骨子里挺叛逆，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他们不喜欢什么你偏要做什么。”

　　吴悠放下了手里的高脚杯，看着严衡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活了三十三年只有你一个朋友么？”
　　严衡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人好呗！”
　　吴悠笑了，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说你是坏孩子不让我跟你在一起玩，这件事你知道对吧？”
　　“对啊，我知道。那时候我们住一个大院，我老带着你出去做坏事，你妈只要一看见我就板着脸说我迟早把你带坏了，还威胁说我早晚有一天会进监狱。可怎么办呢，我这个人魅力就是大，甩都甩不掉你，你就喜欢跟我在一块野。”
　　“别臭美了。”吴悠白了严衡一眼说，“你那会儿说对了，我就是叛逆心理，只要我爸妈看不惯的事，我总想去做，而且还做得津津有味。所以一开始跟你在一块疯就是为了看我爸妈生气。后来时间长了发现你这个人还不错，而且只有你不会总讽刺我是‘官儿子’。”

　　严衡回想了一下说：“是有这么回事，那都是因为你妈，在那个年代，每次接你放学都让司机开车那辆大黑轿车，谁见了都嫉妒的。而且，你妈看到我们的时候鼻孔都是往上的，我们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是啊，所以我无论到哪总是受到排挤，没有朋友。别人都羡慕，可我却觉得自己的生活非常糟糕。后来跟小秋谈恋爱，以为自己总算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了，没想到还生生的让我爸妈给拆散了，你说我活得有多惨！”无忧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说，“去年快春节的时候我去超市买东西遇到小秋了，她带着已经两岁多的儿子和她的丈夫、婆婆一起采购年货，一家人在一起别提多幸福了，我都羡慕。我没有上前打招呼，因为怕破坏了他们的气氛。还是小秋看到我了，主动来跟我说话，知道我还没有女朋友，你猜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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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没好话把，就小秋那张嘴！”严衡不用猜就知道。
　　吴悠笑着说：“让你说对了，她说，‘是不是你爸爸又升官了？’我当时傻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你爸爸官升一级，对儿媳妇的要求就提升一个档次，你当然不好找女朋友了，青岛一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符合你爸要求的能有几个啊？’”吴悠学着小秋说话的腔调，自己先乐了，“我听了她的话脸都红了。”
　　严衡也乐了，说：“她说的倒是实话啊！”
　　吴悠又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脸有些红了。他拿起瓶子往自己杯子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着，眼睛里慢慢有了湿润的东西。

　　严衡没有阻止吴悠，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需要醉一场，而自己，只要做个倾听者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