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郑季面色阴沉进来,原来是他被县府召回了,侯府钱粮交割的差事换了别人,以后想要进侯府可就有难度了,卫女听到,也是心中惆怅,原本想拴住郑季,也好让几个孩子摆脱奴籍,现在郑季一走,就遥遥无期了。郑季做着个小吏,家中也就几十亩薄田,再无权势,当年为讨好卫女,承诺了好多空话,自知绝难兑现,现在脱身而去,心中反而有一种解脱。
日期:2013-02-24 10:45:09
第二节侯府岁月
转眼,君孺已经七岁,奴隶之女自然也要成为奴隶,管家安排她去了厨房帮忙。卫女一如既往的每天领着最小的孩子奔波在住处和洗衣房之间,春夏还好,冬天,孩子被冻得脸蛋发紫,他仿佛也知道不该给妈妈增加麻烦,总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玩着。
洗衣房的的旁边就是侯府东花园,也是侯府公子小姐们学习的地方,时常会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才五岁的孩子对其他事情没有太多好奇心,唯有对这读书声很感兴趣,不知不觉走了过去,书房比其他房屋更高大,门朝东方,三面有窗。
见西边窗台底下有几条残破的书简,他赶紧捡起来,高兴地看了又看,紧紧攥在手中。书房中的孩子看到了人影,忍不住推窗张望,看见了比他们还小的孩子,很是兴奋,不由得推搡着身边的其他人,先生只好停下了课,也到窗口,书房外的孩子发现先生,像只受伤的小兔子一样逃到妈妈的身边,妈妈在忙着晾晒洗好的衣服,没有注意到孩子,直到先生走到跟前,才惊慌的施礼。
先生看着这个黑黑壮壮的孩子---浓眉,不大的眼睛中有这不同寻常的平静和坚毅,直直地和他对视。先生大吃一惊,不过五六岁光景的孩子,竟然能如此沉着。先生见他手上的几条竹简残片,正是荀子《劝学》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先生对卫女道:“这是你的孩子,几岁了?”
“五岁,孩子还小,不懂事,先生不要责怪。”卫女诚惶诚恐,生怕惹得先生不悦。
先生:“呵呵,不必如此紧张,我对着孩子很有眼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卫女:“唉,先生有所不知,孩子生来就是侯府奴隶,家中也无人识字,到现在还没有有名字。”
“哦,原来如此!”先生捻须,沉吟道:“我看这孩子虽小,但面相不俗,不如这样吧,我给他取个名字如何?”
“多谢先生!”
先生翻着几片竹简,沉吟许久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生子,自是要一代比一代强,我看孩子不如就起名为一个“青”字吧!”
卫姬听不懂先生说的《荀子》,但听到一代比一代强,自是高兴,立刻拉着孩子不停向先生道谢,从此这个孩子有了名字,母亲开始叫他青儿,青儿也很高兴,他不但有了名字,还记住了先生的话:“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以后的日子里,五岁的青儿又有了一份新的任务,每天在书房的西窗下听先生上课,先生自称姓李,年四十有余,无妻无子,主攻儒学和黄老之说,兼修诸子百家。
汉朝立开国高祖皇帝当年最讨厌儒生,所以可以想象,儒门弟子是很难被举孝廉,入朝为官的,所以儒生大多是兼修。
数年前,李先生被平阳侯聘为西窗,负责教授曹家孩子一些基础的读写,在一群少爷小姐中,先生也是不得安稳,现在见到卫女的这个孩子,很是喜欢,孩子安静懂事,听课比谁都认真,偶尔有机会写几个字,也是有模有样的。
不久,他从别人口中也听说了孩子的身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一出生就是奴隶的小男孩与众不同,就算是侯爷家的贵胄也不能相比,他知道一个家奴,读书识字是没有用的,但他还是想教这个孩子,他自己一生自负满腹经纶,有治国安邦之才,却落得如此潦倒,教书为生,也许是想把自己的理想传个这个孩子吧。
有时候先生也会在一瞬间恍惚,仿佛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未来,但现实总是及时的告诉他,一个奴隶的私生子,永远只能是奴隶,想到这里先生不禁一阵心酸,“罢了,罢了,一切都随遇而安吧!我尽我所能,只有你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很多次悄悄地注视着这个孩子,他的眉宇之间有说不出来的东西,幼稚的脸庞,闪烁着胆怯的目光中却异乎寻常的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平静和坚毅。
看卫青如此,先生不禁捻须感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子虽出身低微,但不自暴自弃,它日必有所成!””自此对卫青愈加用心。
春来秋去,寒暑交替,又是一年年关将近时。其间,郑季曾托人捎来几串铜钱便再无音讯。虽然相隔不远,卫女也无心过问,卫女只是让孩子随了卫姓,青儿对卫青这个名字很是高兴,兴奋得好几天都在念叨着“卫青、卫青…”,甚至都忘了关心还有几天要过年。
先生喜欢在饭后四处走走,不知从什么时间起,小卫青也有了这个习惯,夜饭之后,侯府东花园总能见到一老一少边走边说,时不时二人蹲下,在地上画着写着。卫青学得很快,从最《论语》到《诗经》听得津津有味,识字写字也很用心,几片竹简不够用,就在家里的地上用树枝写。
卫女对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卫青生性恬淡,不在意旁人的言语,也很少参与孩童之间的游戏,却对习字读书很痴迷。这让母亲感觉很欣慰,她自己一辈子不识得一个字,却隐约觉得读书习字会让他的孩子走进另一个世界。她生活拮据,对李先生纵有万分感激,也无以为谢,只好不时的为李先生浆洗衣物,才得些许安慰。
郑季已经多年没来侯府了,只是在卫青五岁生辰之时,托人带来了一套衣服,算是没有绝了父子之情,卫女也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正值青春的女人,终究还是寂寞,夜晚独守空床,不免夙夜叹息。
先生是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第三个男人,博学儒雅的翩翩风度是卫女前所未见的,交往之下,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也时时抨击着她的心扉,先生也对凹凸有致,正具成熟风韵的卫女心有好感。郎有情妾有意,自然少不了一番眉来眼去,终于有一日成夫妻之实。
“你我今日行周公之礼,已有夫妻情分,有些事儿,我自不能隐瞒。”先生长叹一口气继续说:“我本是犯官之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才能保全性命,不能娶你为妻,给你名分。”
卫女:“贱妾是卑贱之身,能侍奉先生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先生有难言之隐,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求什么名分,只愿能常伴左右。”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这样的日子,我还能过多久?”先生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有无尽的忧伤。卫女听不懂他的话,也读不懂他眼中的深深的愁绪,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的女人,活在这个世上,就如飘萍般无根无基,因为这几个孩子,才不得不苦苦的熬下去。和卫平时,她懵懵懂懂,和郑季,她也许多半抱着利用的心态,现在躺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起初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好,现在却让她发自内心的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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