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他遂走出房门,门外一条大道,一边朝东,是卫青每天放羊要踏上的道路,另一头朝西,通向他所不熟悉的前方,夜色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树木伫立在田野上,卫青白日曾见这里了是一大片农田,但他从未踏足其中。阿萌的家就在西边村子。
朝着西走,大道逐渐变成田野中的阡陌,远远的传来流水的声音,卫青加快了脚步,原来前方有一条小河,应该就是他初次来郑家庄所见的那条,两年了,他才有机会重新看到。
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纳凉聊天,比他小很多的孩子们都光着身子,时不时入水中嬉戏,卫青的小伙伴们都已经开始在农田中的*劳,白日的劳碌,让他们早早休息,所以这里也没有人认识卫青,他也不认识任何人。他有些落寞,沿着小河漫无目的的向下游走去,这里纳凉的人渐渐少了。
潺潺的小河蜿蜒曲折,河道两边载满了垂柳,夜风吹过,带来许许凉意,卫青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白天经过暴晒的石头已经散尽热量,仅带着一点温暖,躺上去刚好舒服。
深邃的夜空,仿佛是无尽的深渊,又如同幽蓝色的幕布,笼罩在大地之上,而点点繁星如同天幕上的缀着的宝石,闪烁着点点光芒。突然,一颗宝石骤然亮了起来,瞬间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即消失在茫茫夜空中,无影无踪。卫青知道那是流星,还小的时候母亲带他看星星的时候,母亲告诉他有流星,但等他去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今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流星,刹那间的璀璨,转瞬即逝,母亲说,那就像人的一生,很短暂,他不懂,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苦难太过漫长,他只想快点长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划过天空的流星,让他很震动。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那在他看来似乎无尽的时间,流走了,就永不会再回来,正如他度过的岁月,那就是失去时间,时间会让他长大,也会让他变老,有一天他会像洪伯,会像郑贵,会像大伯,会像他见到的所有老人一般,苍老到失去力气。而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没有田地可种,到时候还能放羊吗?这是一个问题。未来虽然隐晦不清,但道路似乎真的已经注定?
就这样一直放羊?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母亲和姐姐?怎么才能让母亲不再劳累?怎么才能让姐姐也和侯爷家的孩子一样穿上花衣服?
一系列的问题,叩击着卫青的心灵。
悲凉的感觉袭来,仿佛弥漫在身边的黑暗,吞噬了他的全部思绪,想哭,却在哽咽中化为一种孤独。如同星空下自己的渺小,渺小到天地之间他只能感觉自己的存在。
未来在那里?谁与我同行?谁人助我?
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他不想在这里放羊过一生,他不知道谁与他同行,但他知道必须前行,他不知道谁能相助,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他是一个奴隶,母亲送他来到郑家,为的是让他能有一个自由民的身份,让有书可读,吃饱穿暖,谁知郑家如此狠心让只有十几岁的他去放羊,母亲的愿望眼看都要成为泡影,还好他从未放弃梦想,天不助,人不助,他自助。
这两年他读了很多书,甚至都超过了有私塾先生的每日教授的郑家的孩子,他还学会了射箭、骑马、打猎,一步步都是靠着自己努力地走过来的,他想:“只要自己不放弃,没有人能阻止我前进的脚步,只要我足够努力,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做到。我要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要改变目前和姐姐的命运。”
日期:2013-03-29 09:36:56
甘泉钳徒的故事因诸多正史的记载而为我们所熟知,卫青的身上由此被蒙上一层神秘色彩。生在世间的芸芸众生,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我不得而知,古往今来的诸多智者贤人,都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其实,是否真的有神灵,真的有苍天,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认为有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力量,最终主宰我们的命运,那么,自然就会有所敬畏,做人做事就不会太过偏激,保持一个底线。
信仰的力量是伟大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是我们祖祖辈辈用来自律一句俗语,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做任何事,你头上三尺地方的神明都会看得清清楚,所以我们不敢以没有人在旁边就肆无忌惮。信仰既是道德的准绳,用来劝善规过,同时,也是可以一个人自强不息的动力。
阿萌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对阿萌,公孙弘没有半点私心,只希望她能嫁得如意郎君。抛开家境不说,卫青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读得满腹经纶,又高大英武,勤于读书又不迂腐,脑子聪明、灵活却又本性善良、忠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贫寒的日子,又开始担心女儿跟着卫青会受苦。俗话说:“关心则乱。”事关女儿终身,公孙弘不得不思虑周全。
几番纠结,之后,再看卫青,确实是越看越喜欢,公孙弘心中长叹:“罢了,罢了,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看家境不如看人品。寒门自古多贤臣,也许受过贫寒之苦的卫青将来能成大事,既然他对阿萌有意,我这个老汉也不阻拦了,一切都看阿萌自己的想法吧。”
有了这样的心思,公孙弘自然有意无意给卫青和阿萌创造相处的机会,时不时,他会带着阿萌来牧羊,见卫青箭法不错,又安排他给阿萌教授射箭。
卫青和阿萌已经不是初次相见,女孩落落大方,卫青也很快从最初的慌乱镇定下来,朝思暮想的女孩就在自己身边,他自然精神百倍,把自己多年的实际经验对阿萌一一道来。
阿萌因为从小家中贫寒,加之没有母亲,虽然祖母、父亲疼爱,但里里外外的活计也没少干,所以不似一般少年般娇弱,很快就能握弓射箭,只是卫青的硬弓对她来说有些重了,射出去的箭没有什么力道。
卫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嘴上没说什么,却偷偷的跑进山里替阿萌做了一把小弓。等有一日阿萌又随父亲进山,卫青拿出了新弓。
这是一把桦木弓,绷紧的弓身洁白如玉,这是卫青几天几夜仔细打磨的结果,阿萌接过弓,只觉得光滑温润,羊脂白玉一般的桦木散发着异样的清香,连细微的节疤都已经被细细磨平,拿在手中
“这么漂亮的弓,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到山里面选了桦木,没有剥皮就在火上烘干了,剥了皮就是白白的颜色,然后就弯成一张弓了。”卫青说的轻描淡写,可阿萌看出,这张弓费心不少。卫青不急于表功,让她对这个少年有了新的认识。
女孩懂事要比男孩早,十四五岁已经是那个时代女孩子结婚生子的年纪了,虽说祖母、父亲没有提起过此事,阿萌却在暗自考虑终身大事。从小,她和祖母生活在一起,父亲不时出门,但只要一回家总是要教她读书写字,所以,她对能读圣人之言的父亲很是崇拜。
村里的孩子从小在一起玩,公孙家的孩子自然都是她熟悉的玩伴,稍微年长一点,就有许多同龄人有意无意接近她,其中就包括里正家的两个儿子。她明白他们的意思,却生不出一丝好感。在附近的这几个村子里,里正家算是家境比较好的,可他家的那几个儿子,提起读书总是一筹莫展,宁可挨打都不迈进学堂一步,终日玩闹嬉戏,再大点就自然而然的到田里干活到山里放牛、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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