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门第一事是吃早点, 戴屋村近似荒凉的小市场上, 一对年过半百夫妇的流动食档, 成为我们每天光顾的地方. 每天供应的熟食早已眼熟能详; 无非是肉包菜包豆沙包, 油条豆浆热馒头. 精明强干的老板娘忙前跑后, 招揽生意; 矮墩胖粗的老板慢条斯理, 埋头制作. 襾口子午伏夜出, 风雨无阻, 一辆斑驳破败的三轮车便装下了赖以谋生的全部家当.
通常我要四个肉包, 一杯豆浆;,佳伟则只要两个豆沙包. 我常望了他瘦削儒弱的身躯暗想 ,如此少的食物能否满足他青春肌体的营养需求以及工地繁重的体力支出呢?但我又深知强食不美的道理, 以其倔傲孤僻的秉性, 即使我磨破嘴皮, 他也不会多吃半口, 只好任由他去.
吃过早点, 我载着儿子继续上路. 我们要去的工地是澳头亚迪二村项目部, 距我们租住地有十里之遥. 亚迪二村的地产开发商, 是在汽车制造业嶄露头角的比亚迪老总王传福, 此君在电子产业掘得第一桶金, 后在汽车界赚得盆满钵溢后, 现在又马不停蹄跑来房地产业分一杯羹, 着实了得.
此项目的承建商是湖北荆州城建开发有限公司.亚迪一村八栋32层海景洋房业己封顶, 进入楼內外抹灰装修阶段. 亚迪二村八栋楼因去年发生塔吊倒塌致4人死亡事故, 被上级安监部门勒令停改数月, 年初才复工,至今除北边四栋楼封顶外, 南边四栋正抓紧施工.
我和儿子承包的是亚迪二村1至8号楼安装消防箱的工作, 连打槽带装箱, 每个35元, 八栋楼粗略算来有五百来个箱, 工资大约一万六千元左右.
我俩是今年春节过后回到恵阳,2月20日我去亚迪二村工地联系找活,与项目部消防工程分包商赖老板之子, 达成口头协议。此前, 由于我们父子俩起早贪婷喔, 已经有七栋楼的消防箱安装完毕, 只剩下5号楼沒有装箱, 估计再有一星期就能基本完工.
佳伟此前与我商定, 待完工结清工资后, 就去保定计算机技术学院上学, 准备就读手机软件开发专业. 我则准备去北京继续在建筑业摸爬滚打, 凭一己之力挣得少许残羹剩饭,养家糊口.
据佳伟讲, 他昔日同窗好友高宏伟就在该校毕业, 现就职北京某网络游戏公司, 两年间己升任技术主管, 月薪4000多元. 关于读手机软件开发专业. 这也是我和儿子反复协商达成的妥协结果. 本来他志不在此, 而是对动漫设计情有独钟, 执意在中国动漫界穿云破雾, 鹰击长空. 但我对中国的文化产业, 心存芥蒂, 担心学业完成谋职无望, 才反复劝诱儿子,迫不得已他只好举旗投降.
为了奠定事业基础, 日后在职场拚博有一技傍身, 佳伟通过网购买来许多计算机专业书籍, 但有闲遐便深钻细研, 又报名佳禾网校苦俢日语 半夜三更犹跟着电脑叽里呱啦朗诵, 尽管声细如蚊, 但还是被我未老先哀的耳朵听到, 遂不耐其烦吆喝道:’’ 明天还要上班, 快点休息吧!”佳伟答应一声, 我复埋头睡去; 后起夜下床, 窥得卧室门缝犹透出微弱莹光, 如蚊日语隐约袭来; 我不得己又故伎重施, 如此三番五次, 佳伟才关机睡觉.
我驾驶电动车一路疾驰, 儿子在后座上不时哼唱几句流行歌曲, 尽管声情欠佳, 但仍不失年青人澎渤激昂青春渲泻的最佳途径. 少要沉稳老要狂; 于我却不敢苟同.拭想, 如若我这个鬓发斑白的壮汉,此时此刻摇头晃膀大唱流行歌曲, 路人除嗤之以鼻外, 还误以为我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的病号呢。
路旁碧树繁茂峥嵘,野草葱绿如茵, 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 更有数只矫捷玲珑的小鸟引吭高歌, 给这悠然恬静的原野风光,平添许多激情四射的活力.
在这样一个天高云淡, 鸟语花香的早晨,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和谐, 甜蜜美好. 做梦也想像不到阴森恐怖的阎王爷己向儿子摊开生死薄;张牙舞爪的招魂小鬼己向其抛出索命绳;锋芒毕露的达摩利斯之剑己挥向其风华正茂的头颅!
过了东方之喜红白相间大楼, 我载着儿子拐入便道, 遥望前方,阳光花园,丽郡园,雅园小区数栋雄姿英发的高楼, 映入眼帘; 右前方我们要去工作的亚迪二村工地也依稀在目,数十栋被墨绿色安全网包裏的高楼, 掩映在错落有致的水泥森林间,分外醒目.
当车行至华星汽车俢理厂对面岔道口时, 突听身后儿子声嘶力竭高喊:” 车!车!”待我扭头看时, 一辆桔红色重型自缷货车正从身后主干路轰隆驶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撞向正处于岔道中间惊慌失措的我们, 电动车咣珰倒地的同时, 我被顺势撞倒在大货车两前轮中间, 情急慌乱之下, 我死死握住大货车的保险杠, 被拖行两米多后,大货车才戛然而止.
待我惊魂落魄从车底爬出, 慼觉膝盖隐约作痛, 低头看时己有鲜血渗出磨破的裤子; 我急不可待想知道佳伟的状况,笫一眼发现儿子头朝外脚向里,一动不动,橫躺在大货车右前轮处, 面色铁青, 眼睛肿胀, 口流鲜血, 心就顿时凉了半截; 但又看到大货车前轮距儿子身体尚有数尺之距, 我心存侥幸,天真的认为儿子应该并无大碍, 可能只是撞晕休克而己.
日期:2012-05-18 07:59:36
我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儿子, 大声呼喊:” 银银!银银!快醒醒!”过往经验告诉我, 生命垂危的病人一定要大声呼唤其名字, 让他头脑保持清醒状态, 否则会长睡不起,一命呜呼.
银银是佳伟的呢称, 因为小时候面白如银, 贝齿秀目,固而得名. 一直到现在儿子已从顽稚幼子长成弱冠青年, 我们还是初衷难改, 呼其乳名.
这时, 同样惊魂落魄的司机已从驾驶室跳下车来. 我抱住儿子的低垂的头, 向他狂喊:’’ 快打电话报警!赶紧叫救护车呀!’’面如死灰的司机点头遵命, 躲到一旁打电话.
我痛心疾首跪在地上,抱着儿子死命狂喊:” 银银!快醒醒!你不要吓爸爸, 快点醒来呀!”然而, 一切都无济于事. 仼凭我怎么拍打呼号,佳伟没有丝毫反应. 脖颈承受不住头颅的重量,软绵绵的耷拉着, 手也变的有些凉;我拭图按住他手腕, 努力寻找脉膊跳动的迹象; 苦寻无果,又用手撑开佳伟的眼皮, 看瞳孔有无放大,依旧不得要领. 情急慌乱中,我把手伸进儿子胸口抚摸, 幸好瘦削的儿子体温尚在;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老天爷开眼,我儿子还活着, 他没有死!我濒临破灭的希望星星之火, 转瞬间又成燎原之势.
这时, 我看到儿子眼窝处淌下两滳清泪, 顺着他灰暗苍白的睑颊兀自悄然滑落下来. 我轻轻为儿子拭去湿凉的泪水, 一串热泪己夺眶而出, 滳落到儿子苍白灰暗的脸上, 与儿子的冷泪交织在一起, 像一股悲痛凄婉的洪流, 冲毁幸福平安的堤坝, 奔入灾难深重的大海.
这时,一种不祥之兆, 如一把寒气袭人的利刃掠过心头. 儿子淌落的泪水, 莫非就是坊间盛传的辞亲泪!
我之前曾目睹过数位年迈古稀的亲人咽气仙逝, 弥留之际都毫不例外的洒泪辞亲.这也成为逝者给儿女至亲们,留在世间最后的物质财富, 当然也成为晚辈对逝者永久的思念与缅怀.
此时此刻, 儿子竞也泪湿双眸,洒泪辞亲。亲爱的儿子,一定是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还在想念远在北京艺海会馆当” 宴会嫂”的母亲, 不能膝前尽孝; 在故乡甜蜜恩爱艰苦度日的兄嫂, 不再把酒言欢;还有活泼好动聪慧可爱的小侄子, 不能在一起嘻戏玩耍; 当然更有我们日夜厮守相依为命的父子俩, 永远不能卑躬屈膝为城市水泥森林增砖添瓦, 也不会再为某个政治议题, 争论的面红耳赤;再也吃不到我精心烹制的家常便饭; 穿不着妈妈为你精心挑选买来的夹克衫和牛仔裤,尽管它们既廉价也不时尚, 但你还是敝帚自珍, 只在春节和来广东火车上穿出示众, 一进临时寓所, 就迫不及待换上旧衣服,. 把夹克衫牛仔裤叠得整整齐齐, 束之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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