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07 12:56:56
　　第三章
　　（1）
　　牛丽丽上班的时候，神思恍惚，国际部高一每周有两天全英语教学，这还只是留给孩子们适应而已，到了第二学期，就全部英语教学了。牛丽丽琢磨着，要不要给女儿请个英语家教一对一的辅导，可现在的问题是，好家教比好保姆还不容易找。
　　牛丽丽这段日子忙着陪牛蕾蕾，加上又找家教，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堆了半尺高，若不是她业务熟练，一个人能顶仨，否则三个处的工作，非得坍塌不止！桑柔柔虽说每天都还悄悄帮她工作，但是因查理常留任在身边，所以还一直没有放人。牛丽丽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留任期早过了，便趁着正在开总经理办公会，直接风风火火找了去。

　　如愿以偿，人要了回来。
　　桑柔柔果真是个好下属，手脚麻利，效率颇高，最重要的是眼皮底下有活儿，嘴巴也甜，没等牛丽丽怎么调教，就上了道儿。牛丽丽理所应当又毫不设防地，就先让她接下了自己多年亲手打理的好几个A类大客户，自己好一心一意地替小参找老师。
　　还没到下班的点儿，牛丽丽又溜出了商品部。接孩子回家，做饭做菜，对生活葆有麻木般的激情，似乎已经是眼下牛丽丽最为稔熟的生活方式了，她下楼到保安部，甩着手中的电动车车钥匙，点头向保安示意自己又要提前走了。
　　牛丽丽发现了保安脸上尴尬的笑意和欲言又止的为难。
　　“都是给惯的。”牛丽丽在内心里嘀咕。换掉公司里沉闷的蓝桑葚般的职业装出来后，牛丽丽又丢骨头一样丢给保安两打样品袜子，可这次保安不收了，望着牛丽丽艰难地张开了口：“牛姐啊，打卡这点事以后还是别让我干了，昨天就被头儿瞧见了，挨了罚”
　　“挨了罚？罚多少？”
　　“50。”
　　“50啊？也不算多，我给你缴了。”牛丽丽赶紧翻开包在里面找钱。
　　“牛姐！”保安推开牛丽丽的手，“这次就算了，以后打卡这事还是牛姐亲力亲为吧。”
　　“怎么嘴上叫着牛姐，却不愿意费个举手之劳呢？”
　　“也不是。打卡这事常总亲自过问的，发了一通火不说，还让保安部下月马上装好指纹打卡机。”
　　“这打卡机不是用的好好的吗？”
　　“还不是背后有人打小报告了。”

　　“你肯定？”
　　“怎么能不肯定！昨天常总突击检查，那骂的......话里话外，谁都能听出来，是早有人对你牛姐有意见了啊。”
　　“对我有意见了？对我有什么意见？”
　　“说你活干得越来越少，工资却不少，见天儿地迟到早退，挨罚却从没你的事儿。”
　　“还说什么了？”牛丽丽越听越来气。
　　“还说你太拿元老的身份说事儿，影响公司的公平和团结......”
　　听了这话，牛丽丽当时就不干了，抽出自己的工卡，塞进打卡机，“卡哒”一声就打了卡。
　　“放他娘的屁！我还就光明正大地迟到早退了，看能把我怎么着？当年乐嘉还是久久红时，我就干上了，一干八年半，就是抗战，鬼子也打跑了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迟到早退怎了？我是影响工作了，还是业绩拖了后腿了？谁要不服，有能耐就找老板说去，少背后嚼人舌根子！”
　　牛丽丽说起话来一旦涉及自己不满的时候，便有着刹那间爆炸性的能量，她鬼神不怕，令人却听得聒噪难安。保安只好诺诺地劝她：“牛姐，还是小心着点儿为妙，小心着点儿为妙......”
　　日期：2013-04-07 12:58:04
　　牛丽丽就这样浑然不怕地提前走了，去了几个家教服务处，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接了小参回家，又按部就班地做起了饭。切好了葱姜蒜，“嗤啦”一声呛了锅，这才想起来没有盐，想要小参下楼去便利店买吧，又怕耽误她复习功课，只好用老抽替着。总算做好了，牛丽丽喊了小参出来，结果小参见黑乎乎的饭菜，举着筷子没吃两口，就放下碗筷冰箱里翻冰淇淋吃。翻来翻去一根儿也没有了。

　　“妈，我问你啊，我们这家庭还算不算得上中产吧？”
　　“分怎么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还算是的。”
　　“那你怎么就那抠门儿啊，连我的冰淇淋也省？”
　　“冰淇淋对身体有什么好？前阵子蒙牛出代加工出问题产品的事，还不是你跟我讲的吗？”
　　“得得，不说我那冰淇淋的事，就说我爸吧。他想吃鳜鱼，你就不给买，可怜我老爸抗议书都贴到厨房了，你吭哧瘪肚半天，才买回一条。——你那也叫鱼？鱼苗都比那大，骨头都比肉多！”
　　“夸张！别跟你爸学，他一天油腔滑调的。”
　　“一点也没夸张，这几天我就寻思了，咱家这哪里是什么中产啊，是披着中产这华丽的袍子，掀开后见到的都是饿瘦了的虱子！”
　　“什么袍子虱子的，吃饭呢脏不脏的？你也不想想我这省钱是为什么吗？还不是为了你出国的事！知道出国要花多少钱吗？”
　　“多少？”
　　“这个数！”牛丽丽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百万？”
　　牛丽丽点点头。

　　“多是多了点，但按说我们家也不至于拿不出这个数啊？还要克扣我的零食、老爸的肉！”
　　“你怎么知道家里能拿出？万一有个闪失还不得从牙缝里面省？”
　　“我爸告诉我家里有200万预存资金的。”
　　“你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牛丽丽有些恼了。
　　“那有什么？！我爸跟我可是哥们！”
　　“是哥们就有难同当吧——把你那份肉也停了，想吃大闸蟹往后也别嚷嚷买了！就从明天开始。”

　　“——疯啦！你可是我亲妈啊，至于吗？”
　　“至于！”
　　小参见牛丽丽一本正经不像说笑的样子，扫兴都放在了脸上，她噘着嘴极不情愿地埋怨：“我们同学说了，出国读书一百多万就差不多了！”
　　“一百万那得看什么学校，我们可不能给自己定低了要求。”牛丽丽严肃地扯了把椅子过来，挨近小参坐直了，敲惊堂木一样敲着桌子，“方小参，你可要知道，妈让你出国可不是简单的让你长长见识混个学历回来，别忘记了，我们的目标可是华尔街啊！我都咨询好了，你读到高二我们就出国读预科，考大学时专业就选电机... ...别觉得枯燥，电子工程专业的学生头上都贴着‘智慧’的标签，人人对你另眼看待......华尔街、商学院要的就是高智商的人，根本不在乎你的专业是‘商业’，还是‘经济’，所以，大学毕业呢，千万别读研，大公司的工作经历远远强过研究生的招牌，最好去投资银行、顾问公司，找份好工作，先干两年，再读MBA，这可是通向顶尖商学院的捷径......”

　　“得得得。”小参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牛丽丽的话后，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