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旅馆》
第36节

作者: 穆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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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怀着揭示谜底的心态在院落里仔细搜寻,但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又钻到床底下试图找到那把猎丨枪丨,但依旧一无所获,他在床底下钻得更深,期待有新的发现,突然,“喵”的一声,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毫无声息的从里面蹿出,像幽灵一样。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外婆为了避免孤独而养的猫。当天下午,他再一次看到那只猫,猫在床的阴影的边沿下面躲着,推门声惊动了它,它那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发亮,然后它又回头,专注于啃吃一只鲜血淋漓的老鼠。
  猫以这样的形象出场,使他此后对那只黑猫感到无比厌恶。有天晚上,外婆在打瞌睡,黑猫趴在她的膝盖上睡觉。他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无法控制的做坏事的欲望,于是,他悄悄的走近小猫,抓住黑猫的腿,猛然的扔到门外。

  但很奇怪,猫落地的时候,就像一片羽毛那样,一点也没有受伤,猫若无其事的站起,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就走开了。他无比惊讶,他满心以为猫会被摔伤。外婆醒过来为他做出解释,她说,“猫有九条命,不会死的。”
  他追问为什么它会有几条命,这问题显然超出了外婆的智慧范围。她无法为他做出解释,转而对他讲了一个有关猫的故事。
  外婆说,很久之前,老虎很笨,什么本领也没有,它就请求猫当它的老师,教它奔跑、猎捕、跳跃,并发誓等学到本领之后会好好的孝敬猫,猫被它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就全心全意的教它本领。等到老虎的本领很大时,它露出了凶残的真相,它想把师父吃掉,但猫很聪明,它为自己留了一手绝招,爬树。猫爬到高高的树上,老虎不会爬树,在树下面干着急没有用,后悔自己应该把爬树也学到手之后再吃猫。而猫呢,则同样在树上后悔,后悔不该教老虎学艺。

  这个故事是外婆在乡下对他所讲述的无数故事中的一个,很多时候,当外婆讲故事时,他会沉浸进去,这天却恰恰相反,他总是走神的想一个问题:猫有九条命,摔不死,如果苏姗也像猫一样,是不是从五楼掉也来,同样会像猫一样,翻一下身子,安然无恙?
  日期:2008-10-29 13:48:59
  Ⅴ 长镜
  林左幻想以一个航拍的镜头展现外婆村外的那支河流,它是宽阔的,越过一片开阔的麦田,才能看到它深陷进大地之中,那是一道庞大的裂缝,站在边缘,恰如站在悬崖之颠,夏季的热风沿着河道吹来,让人有种体验危险的快感。
  这条大地之裂缝并不意味它就是河流本身,事实上河流仅仅处于裂缝的底部,宽大、波澜不惊,映着天空的亮光温和的流淌。

  当伙伴们卟嗵卟嗵,像青蛙一样,夸张的一跳,热衷于获得绿水的拥抱时,林左的游戏范围缩小到河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他脱光衣服坐在上面,将两只脚伸进水中,不断的轻晃,一刻也不敢停下来。碧绿的水面下,是否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神秘怪物呢?蟾蜍、淹死鬼、蚂蝗、还有青竹叶一般的水蛇,林左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他的腿就陷入那些神秘怪物的口中。

  可是依旧有人喜欢干预林左的世界,虽然林左一个人在岸上并没有干涉到他的快乐。花浩,大胆的黝黑男孩,那个左右兄弟在外公葬礼上结识的孩子,自从他们再次出现在乡村,便终日如影随身,不离不弃。此刻,又怀着故意表露出来的坏笑,从背后慢慢走过时,一把就把林左推下水。
  林左感觉自己不停的下坠,就拼命的大声叫,同时以尽大的幅度伸出他的手臂,以最大的欲望渴望抓住什么。可惜,水却无法提供给他一种切实的,硬质的掌握感。而他的脚下,第一次出现虚空的感觉,就像他以后的现实生活。
  水似乎有了生命,强硬的往林左的嘴里灌水,他无法拒绝,仿佛听到喉咙处咕咚咕咚的声音。
  花浩站在岸上开始大呼大叫,其它在这里游泳的大人们,那些双腿之间长着一簇黑毛的大人们,终于把林左拉了上来。嘻嘻哈哈笑着,将林左翻过来,倒出一些污水,然后把他抬到河边沙滩上的花生田里,笑着询问他:
  “你没事吧?”

  林左佯装被吓得半死,其实林左内心十分渴望有人再次把他拉下水。可是他们没有,他们自顾自的打起了水仗。林左把腿插进沙窝里,无聊的看了一会,拨出身边的花生秧,但花生还没有结出饱满的果实。
  “快来,看我捉的螃蟹。”又是花浩在叫他。
  林左气愤于他刚才把他推到水中,本不想理睬他,但最后还是抵不过螃蟹的诱惑,也就跑到河边的浅水地带,看花浩捉螃蟹。
  下午,花浩带着林左蹲在村子里的一棵柳树下,摆弄他捉来的一只小螃蟹。他们用一根绳子拴上一块石头,然后绑在螃蟹身上,以便模拟马匹拉车的游戏。横行而爬的螃蟹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欢快。因此,当他们玩耍到天色垂暮即将回家的时候,他们约定第二天上午一去河边,再多捉一些螃蟹来玩。
  这是林左人生中的第一次约定,也是花浩最后一次的约定。
  日期:2008-10-29 13:50:17
  在水草与石头密布的浅水区,水流因为缺乏遮挡被太阳直晒而微微发烫,翻开一些较大块的石头,总能看到一些色彩各异的石头,有一些,上面布满黑色的小孔、还有一些长满墨绿色的水苔,背部发黝黑的螃蟹,就隐身在这些石头其间。

  花浩把自己的秘诀毫无保留的授给林左,想要捉到它们,首先要懂得打草惊蛇,懂得区分螃蟹和石头。
  “你拿一根树枝对准每一块石头戳一下,跑动的就是螃蟹。”
  他还告诉林左如何才能避免不被螃蟹夹到,把树枝放在螃蟹的夹钳前,螃蟹自然会死死的夹着树枝不放手,然后,用两只手指,手疾眼快的捏住螃蟹的背壳。
  即使是这样子,经验不足的林左,手指还是被狠狠的夹得乌青。他萌生了退意,便把树枝扔到水中,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在捉螃蟹方面的笨拙,他建议花浩一起去洗澡。花浩几乎毫不犹豫的响应了他的这个建议,因为当日气温炎热,两个人早已汗流浃背。
  好像命运刻意安排的,苏姗的死为林左留下了可怕的红色记忆,而花浩的死去,又为他留下了更可怕的绿色记忆。
  那是一个碧绿的小水潭,在河流的边沿,这种有些过于碧绿的颜色,是因为河水里长着水草杂藻。碧绿究竟是大自然的亲切色彩,还是更接近传言中女鬼的色彩?水面往下,越发绿得发黑,绿得神秘。林左有点怕怕。

  “我们换个地方游吧?找个水浅一些的地方吧”
  “水浅的地方游起来多没劲啊。”林左的怯懦反而激发了花浩的勇敢。“来,一起跳!”
  他拉起林左的手,“卟嗵”一声,双双跳进水潭。
  林左又像上次那样,马上开始上演一场垂死挣扎的好戏。
  后来发生的一切,无疑一连串混乱的画面。林左只感觉到自己不停的呛水,但是被花浩推着,往水潭的边缘游走。他爬到边缘,死死的抓住岸上的一丛草,便再也不肯松开,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他惊魂未定的爬上岸去,才突然想到花浩。他猛然回头,却看到碧绿的水面上十分平静,像一面幽深的绿色镜子。根本看不到花浩的影子。

  他开始着急的呼唤花浩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他在寂静中感到窒息。于是慌忙向家中跑去,顾不上穿上他的小衣服,浑身湿淋淋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外婆说起这一切。于是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就坐在家里的门槛上,心跳得厉害。
  日期:2008-10-29 13:51:44
  没有多久,外面传来喧嚣声。有人大声说,中午太热,花浩独自跑到河上洗澡,结果不小心进入了深水潭中。再也没有爬上来。那是几个青年,他们去游泳,脚底下绊到了东西,他们潜下去打捞,就把花浩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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