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7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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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晏甚至这样直截了当地回答别人的疑问:“礼,异族不相贯坐位”。

  以上是我的一种分析。据《何晏别传》的说法,先是曹操欲以之为子,何晏有所察觉,遂自觉与曹氏划清界线。不管怎么说,总之是,“魏武知之,即遣还”,果真让他自立门户去了。
  日期:2012-04-26 11:00:23
  三
  何晏离开魏宫,并不意味着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割断与曹氏的任何联系。相反,他亲上加亲地成为曹操的女婿——尚金乡公主。尹夫人还给他生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范阳闵王曹矩,不过早死了。
  因了金乡公主的缘故,何晏官拜附马都尉,爵关内侯。附马都尉多是赐与宗室外戚的礼仪性虚职,并无具体的职任。以故魏明帝太和年间,史言何晏“颇为冗官”。这似乎给了衣食无忧的何晏,这样一种便利:

  聚友清谈。
  当年,魏国定都洛阳。洛阳上层公子哥诸如夏侯玄、荀粲、司马师、裴徽之辈,遂与何晏关系极为密切。
  夏侯玄,字泰初,出身于曹操帐下战功赫赫的夏侯氏家族,其父夏侯尚是曹魏大臣,“文帝(曹丕)与之亲友”。
  颍川荀氏历为名门望族,荀粲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荀彧,曹操帐下第一谋士。荀彧的祖父荀淑,东汉末名士,膝下八子人称“八龙”。
  司马师的父亲人所共知,司马懿是也。
  比较陌生的是裴徽,然河东裴氏世为著姓,其父爵列侯,其兄裴潜官尚书令。魏初大臣傅巽,颇好感于裴潜,认定其人“清风亮节”,必“名扬四方”。
  这个傅巽,便是下文将要提到的傅嘏的伯父。

  根据史料的记载,他们彼此相知并且知名于世,约始于太和元年(227)。
  太和之初,荀粲至京师拜会傅嘏。傅嘏“尚名理(逻辑学)”而荀粲“尚玄远(玄虚抽象)”,此即同龄人傅嘏与正始名士之间的区别。看来并不是所有的青年才俊,皆认同缥缈的不可捉摸,少知名、有干练才的傅嘏,就唱出了反调,其此后的命运也便与正始名士不同。以故,荀、傅清谈,观点便多有抵牾的时候。裴徽则居中调停,“通彼我之怀,为二家骑驿”。

  不久,夏侯玄参加了进来,“亦亲”。
  而在朋友圈扩大之前,何晏与夏侯玄早已知名于世。
  是时,何晏以材辨显于贵戚之间,邓飏好变通,合徒党,鬻声名于闾阎。邓飏,字玄茂,东汉名将邓禹之后,魏明帝时曾任尚书郎等职。夏侯玄则以贵臣子,少有重名,为之宗主。夏侯玄一度曾想加深与傅嘏之间的友谊,出人意料的是,傅嘏表现得并不积极,且有拒之之意。
  面对荀粲的不解,傅嘏答曰:“泰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辨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此三人者,皆败德也。远之犹恐祸及,况昵之乎!”
  据傅嘏的观察,夏侯玄热衷功名却又自身能力不足;何晏貌似高逸实则城府极深,待人几无诚意;邓飏派系之心极重,又善妒,树敌太多。依此性格特征,皆足以败事而不是成事。傅嘏所指出来的这些事实,后来都得到了印证。
  耐人寻味的是,作为西晋开国基石之一的司马师,亦有心追逐这样的虚声。这似乎预示着,尽管有后来的事变,两晋终究无法摆脱华而不实的清谈风气。
  这里需要解释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清谈如何谈法?

  概而言之,约有这几种形式(具体事例见后文):一是两人对谈,即所谓主客对答。一个人对某一个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谓之“主”;提出不同见解和质疑者,谓之“客”。主客互相质疑对答,往返难休,这是“清谈”的主要形式。二是一主多客或一客多主。不过主客双方都以一人为主,其余者可以插言。三是“自为主客”。当别人对问题都无高见可抒时,某人可以就此问题自己设疑,自己解答,以发表他的高超的见解。(刘万福《魏晋“清谈”的内容与形式》)。

  与建安时期的公宴相较,发展成熟之后的清谈,并不注重或者完成退去酒的助兴,变身成纯粹的辩论会。就中不成文的规矩是,名流相遇,不准谈国是,亦不准言民生。谁要谈及此,即有被逐出门外之危险,只因其专谈俗事故也。
  后人火气冲天地指责“清谈误国”,盖缘于此。
  日期:2012-04-27 08:15:54
  四
  其实,且不必等许久的将来,当时即有一班朝臣对这些青年才俊表示了不满,他们即是前面提到过的魏初老臣。
  太和四年(230),一纸诏书即对此现象提出了严厉的警告:“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趣,不由典谟。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皆罢退之。”

  魏明帝明确告诉那些“后生”,朝廷已下定决心,加强对风气的引导,只有重视学习六经典谟,才是入仕的正途。倘一意孤行,继续“浮华不务道本”,不管出身如何高贵,毫无例外,他们都得承担这样的后果:皆罢退之。
  口气不可谓不严厉。然而种种迹象表明,撼山易,要想撼动社会风气着实很难。以何晏、夏侯玄为首的清谈活动,不仅“收名朝廷,京师翕然(一致称颂)”,而且俨然形成时尚,致其队伍有不断扩大之势,遂有“四聪”、“八达”、“三豫”之说。
  散骑常侍夏侯玄等四人为“四聪”,聪即聪明,层次最高;尚书诸葛诞(诸葛亮的堂弟)等八人为“八达”,达即通达,次之;最后是中书监刘放之子刘熙、中书令孙资之子孙密、吏部尚书卫臻之子卫烈,此三人本不够攀附的资格,念其父辈显赫,权且让他们参加,是为“三豫”。其中之何晏、夏侯玄、诸葛诞、邓飏、李胜、丁谧、毕轨七人,构成正始时期,曹爽集团的核心班底。李胜父李休,太守;丁谧父丁斐,典军校尉;毕轨父毕子礼,典农校尉。

  于是,风气所及,其声名乃至无远弗届。何晏有个朋友叫李丰,亦有清名于世。有一次,魏明帝饶有兴致地问东吴降人:“江东闻中国名士者谁?”降人答是李丰。魏明帝大为惊讶:“丰名乃被于吴越邪?”
  清谈中人乃至口出狂言:孔子不是圣人,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孔子竟不能以此得天下,何以为圣?
  毫无节制且愈演愈烈是一,长此以往、国何以堪是二,忍无可忍的魏初老臣,终于做出了实质性的反击。史书所言之“浮华案”,由此发生。
  董昭忧心忡忡而又杀气腾腾地指出:“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
  魏明帝遂下“切诏”严办“浮华案”,逮捕了李胜等人,由李胜而“连引者多”,这说明当时的雷声的确是很大的。虽然在此之后,魏明帝鉴于其盘根错节的家世之故,只斥免了诸葛诞、何晏、邓飏等人了事,但到底将他们“禁锢数岁”。所谓“禁锢”,概指禁止做官或参与政治活动,约略相当于现在的剥夺政治权利多少年之意。
  这是时人盛称的“当世俊士”所遭受的第一次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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