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试,但我心里没底。这时我觉得张叔有点累了,该让他休息一会儿了。想到这里,我就迎了上去,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扶住犁。这时,张叔喊了一声:“得。(舌头颤音,前重后低音)”
两个大骡又飞奔起来,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走了一阵子,我突然没有压好铧犁,大骡便拉着空犁满地跑,可把我吓坏了。张叔见势不妙,马上跑过来抢住缰绳才控制住局面。
耕地我难以胜任,锄地我还是可以的。
锄南北针的地时,当时地里种的是绿豆。绿豆锄第一遍要间苗。
间苗就是疏苗。为了保证足够的出苗率,播种量都大大超过留苗量,造成幼苗拥挤。为保证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和营养面积,就要疏苗,使苗间空气流通、日照充足。
间苗是个细活,每次只能锄上一垄,锄上一个钟头也只能锄上那么窄窄的两垄。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绿豆苗,我皱着眉头心思:这块地要锄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我有了畏难情绪,但我知道,必须锄下去,如果不锄了,杂草和稠苗就会抢了营养,就像虱子抢了我的营养。
想到这里,我就不管一天能锄多少了,我只是一锄一锄、一垄一垄地锄着。刚开始腰痛得厉害,一两天过后,腰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当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已经锄了这么多地时,我突然兴奋起来,也想了起一句老话:眼愁手不愁。
南北针的绿豆锄完后,还要锄12亩谷子。锄谷子跟锄绿豆一样,都要间苗。
我像个成年人似的,早出晚归,把20多亩地打理得有头有尾,禾苗长得非常好。村里人都说,二傻真有股傻劲,种地比他父亲都强。
到了秋天,父亲和哥哥都回来了,那年收成还不错。
也就是在那年,在父亲和哥哥回家之前,我差点从事了我最怕的职业——教师。
那天我正扛着铁锄准备下地干活,在村口,村长把我给叫住了:“二傻,有个好活你干不干,还是乡里指定的。”
我当时不知是什么好事,就问:“什么事?”
村长笑眯眯地说:“有个好事跟你商量商量。”
我心思,村里的好事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还能有什么好事。
村长接着说:“咱村现在缺个民办教师,乡里说咱村就你还行,让你当民办教师。”
我觉这确实是个好事,但我肯定不能答应,因为如果我当了老师,母亲和弟弟妹妹谁来照顾,那样地也就荒了。不过,我还有条说不出来的理由,那就是我害怕,我那根深蒂固的害怕。我害怕在众人面前说话,就是见到熟人我有时都害怕的要命。
我婉言谢绝了。
(未完待续)
日期:2011-04-26 22:06:58
十二
没有差不多点的文凭,没有像样一点的亲戚,甚至连常人的胆量都没有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出息。
对于自己的处境,我非常清楚,可我无能为力。就像一个垂幕老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老去。
父亲却想的不一样,他不想让我像他那样种一辈子的地,他在努力给我们寻找出路。
1992年的冬天,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那年冬天,我们乡武装部开始征兵,还首次征的是海军,服役期四年。哥哥刚好到了年龄,父亲想让他去当兵。
X乡征兵报名的第一天,父亲就早早带着哥哥到了乡里。中午,父亲和哥哥回来了,我看到父亲一脸的不快,还像犯病似的嘟囔着:“怎么是色盲眼,怎么是色盲眼哪!”
后来得知,哥哥是色盲眼。海军对眼睛的要求很苛刻,如果眼睛过不了关,就意味着当兵没有了希望。
父亲略带埋怨的眼神看着哥哥说:“上面画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就看不清楚哪?”
哥哥有点不服气:“我的眼睛肯定没有问题,那个本本上故意画得乱七八糟的,谁能看清楚?如果换个本本我肯定能看清楚。”
这时,有权爷过来串门,他知道情况后,就对哥哥说:“你肯定是色盲眼!”
哥哥欲要争辩,有权爷笑着说:“你不用罗嗦了,因为我也是色盲眼。”
有权爷的话把哥哥的话堵了回去。
父亲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坐在炕头上。许久,父亲抬头把目光转到我的脸上,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对了,要么让笑笑去试试?”
有权爷说:“好象色盲眼是会遗传的,老大是,老二肯定也是。”
父亲却摇着头说:“不一定,我就不是色盲眼。”
父亲想让我去参军,我就跟听笑话似的,想都没想能去当兵。
有权爷说:“笑笑才多大啊,就是眼睛通过了也恐怕不行吧。”
父亲说:“眼睛是主要的,只要眼睛没啥问题,其它事情都好将就。”
第二天上午,父亲和我搭乘了辆三轮车向X乡赶去。
我们村离X乡政府有十几里地。那天去X乡的路上,我想不起来天气冷不冷,路上有没有风,可那时的想法记得非常清楚。
当兵对我来说,好象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不敢触摸也不敢想象的世界。我不知当兵后要干什么,也不知当兵能否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起当兵,我想到了村里的两个老兵,听说他们都是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他们回来后,还在种地,不过,有个老兵的两个儿子跟他沾了光,政府给安排了工作。
最近几年,村里也走了一个兵,是陆军,当了三年兵就回来了,还在种地,没有太大变化。稍许变化的是,他的口音变了。刚回来时,他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当兵的,觉得父亲的想法有点天真,现在的自己就像长在黄土地上的杨树,早已根深蒂固,很难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没有办法说服父亲,只能跟着他到乡里走一走。
父亲带着我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温暖的阳光从男子的背后照射过来,使他弯弯曲曲的轮廓闪闪发亮。
中年男子见父亲走了进来,好象熟人似的客气了几句。然后,他从桌子里拿出一个本子,翻了一页让我看。我把头向本子上探了探,只见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在图案的中间有个明显的数字。
中年男子问我:“这是几?”
我说:“6。”
中年男子又翻了一页问我:“上面是什么?”
我说:“鸡。”
中年男子对父亲说:“这个没问题。”
我觉得太简单了,就像考三岁小孩似的。我有些不满,这时我却意外地看到父亲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
中年男子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对快把脸笑烂的父亲说:“你的这个孩子还小吧?”
听到这里,父亲立刻像镰刀割谷子似的,唰的一下收起了笑容:“不小,看上去小,可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父亲说完,跟中年男子打了一个招呼后,拉着我匆匆离去。
(未完待续)
日期:2011-04-28 22:17:07
十三
父亲回家后,经常早早出门,很晚才回家。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当兵的事活动去了。我也知道,无论父亲如何活动,我还是当不了兵的。我才多大啊,人家部队能要我吗?再说,我听说,X乡有11个人想当兵,只有两个名额,还听说这11人当中,有很有钱的子弟,也有很有权的亲戚,自己能跟人家比吗?
我明白拦不住父亲去活动,就让他活动去吧,如果路走不通,他就会折回来。
12月上旬的一天,父亲接到通知,说是过几天带着我和哥哥去YG县城体检,还说体检那天早上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父亲跟我一说,我觉得多年不吃早饭,终于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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