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突然想到了父亲,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想到了母亲,觉得母亲病了也好,就不用站在火车边上,像迷了眼似的抹眼睛了。
等火车启动后,车厢内沉寂了一会儿,马上躁动起来。车上的战友个个像换了个人似的,相互问询着,也有人不停地向领兵的人打探着消息,其中一个话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到底去哪儿?
张连长说:“我们要去山东的刘公岛。”
当听到不是去广西的北海,不知为什么,我多少有些失望。
我大体知道山东和广西的位置。
我和李哥坐了一个座。看样子李哥出过远门,他娴熟地跟身边的人聊着天。我却不敢说话,也不知跟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有时听着,有时想着心事。
我看了看慢慢暗下来的天,又看了看身边众多陌生的面孔,我突然感到异常失落,像被抛弃了一样。
本来这个时候,我是和亲人在一起的,而此时,自己却坐到了飞驰的火车上,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印象中,我靠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在外面黑漆漆的世界中,不时露出些光亮,像远处的人们捧着点燃的蜡烛,继而看到远处的一堆火光,像是我家点燃的旺火。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旺火,应该是像YG县城或像D市的地方,那里居住着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们,我也想象不到他们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可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就像我一样,有时去做饭,有时去种地,现在在当兵的路上。
我想象不到刘公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也像YG县城,或像D市,只不过多了些海。我也想象不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不过有一点我是非常兴奋的,那就是再过几小时,就可以看到大海了。
中途倒了一次火车,在一个清晨,我们来到一个火车站。
开始觉得火车上的什么东西都好,可坐了一天后,我的腰就受不了了,就像连续锄了几天地似的难受。
在火车站,我们简单吃了些早饭。早饭,对我来说,那是个很陌生的东西。
早饭后,我们坐上了大卡车。那卡车的四周是用帆布罩起来的,在车斗后方有一条窄窄的缝隙。我坐在车上的一个角落里,不停地瞅着车尾忽闪忽闪的光。
卡车颠簸着走了很长时间,我突然听到有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喊起来:“海,快看,那就是海!”
听到喊声,车上的人躁动起来,然后纷纷向车后涌去。
对我们内陆的人来说,能看到海,比能看到绝世美女还要兴奋。
我也见缝插针地尽量向车后挤去。由于我坐得比较靠里,短短的看海路已被堵死。这时,我的身边空空落落的,而车后已筑起了一堵人墙。
在战友们对海评头论足后,车后的人墙不见了。我凑到车后,撩起帆布看到了人生中第一眼真实的海:在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湾蓝,比天空还要蓝的蓝。
战友们说,那就是海。
(未完待续)
日期:2011-05-17 22:48:39
二十
当看到大海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即使现在死了也没有白活。
望着那湾蓝,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世界,看不到想象中的波涛,也看不到波涛汹涌中起伏的船只。直到几小时后,我们来到一个码头,我才感受到了真实的海。
大卡车在一个用很多石块做的码头上停了下来,我们争先恐后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站在码头上,看到眼前那么多水一涌一涌的,像生气了似的,不停地在石头上摔打着,然后变成白色的雨点。
这时,在潮湿的风里,我闻到了一种腥味,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不过,这种味道我并没有非常排斥。
宽阔的海面上,我还看到了一排一排黑色的圆球,像农田里一垄一垄的庄稼。后来我才知道,那确实是渔民在海里种的庄稼,圆球下面有扇贝,也有蟹子,尽管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扇贝和蟹子是什么东西。那时的我只想到一句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老家的人把种子种到土里,而在海边,人们却把种子种到海里。
远处的海面上还停着几艘船,再远处,我看到了一处绿色的岛。那岛上有些高矮不平的山峰,在一座山峰前,竖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就象坟前的墓碑。
后来才知道,那个像墓碑一样的东西叫“北洋水师忠魂碑”。
张连长说,过一会儿,我们要乘船到对面的岛上。听到连长这么一说,把我兴奋了好一阵子。我心思,如果坐了船,应该能看到更远一点的海了。
记忆中,一艘我没有见的船靠到了码头上,那船有30多米长,七八米宽,船的一头有些建筑,另一头是一个大坑。
我和战友顺着梯子下到有很多干泥的大坑里,在那大坑里,我还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我们在坑里站了很久,然后我看到天空在慢慢转动。我知道怪船开始启航了,这时我非常失望,因为我没有看到更远的海,只看到了象海一样的天空。
后来才知道,那艘怪船叫驳船,主要用来装淤泥的,为了倒泥方便,大坑的底部是会像嘴巴一样张开的。事后想想,当时站在坑里的我们相当危险,如果开船的老兄一不小心按错了钮,那我们马上就像饺子一样被倒进海里。
我站在大坑里,眼睛时而盯着蓝蓝的天,时而瞅着大坑上面的小房子。这时,我突然在小房子里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睛好象也在瞅着我。在那双眼睛的旁边,我还看到一双在不停地转着大轮子的手,那轮子像汽车上的方向盘一样的轮子。
看着大轮子,我突然想到, 那双眼睛的主人应该是开船的。
他为什么要瞅着我,是不是我与众不同?或许他认识我,知道我的家境。
在那双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希望,感觉他会帮自己的。
船航行了不长时间,我们从一个铁做的码头上上了岸。然后,我分配到了某中队二分队一班。
中队有两栋三层楼,离海有30来米。楼房全是用大块的石头砌起来的,听说那楼房很有历史,当年还是北洋水师的兵营。
楼前有条马路,马路旁边就是海。
后来我知道,那条马路充满了诱惑。每逢夏天,马路上能看到许多美女,并且是穿得很少的美女。只要呆在中队的房间里,就可以从不同角度欣赏到马路上别样的风景。
这是多年以后,从战友们的嘴里搜寻到的“秘密”。
我努力在记忆中挖掘,怎么也找不到美女的影子。也许那时的我没有心事看美女,而是在干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班里有6张上下铺床,一边三张,紧靠门口放着张单人床。单人床是班长下榻和办公的地方。
我们班加上班长有13人。班长姓何,南方人,其余的新兵,有南方的,有北方的。北方人说出来的话,我大部分能听懂。南方人叽哩咕噜说出来的话,我感觉像听外语似的。
我们把床铺安顿好后,班里的人就开始聊着天。他们聊着天,我却没有插嘴,也不敢插嘴,只是老老实实地听着,听着能听懂的话和听不懂的话。
这时有个长得白白净净大个子,好象发现了隐藏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我。他盯了我一会儿,然后问我是那里的。他说的是普通话,我听懂了。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睛转向一边,怯生生地说:“SX的”。
那人好象没有听明白,又问了一句,我又说了一遍。他好象还没有听明白,打着问号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突然感觉脸蛋一下子热了起来,像被人扇了两巴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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