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个子说了来意,买买提队长却没有接腔,只是一个劲儿地劝他喝茶。
搞不清买买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便追问,杨大个子一时无话。
买买提其实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无权处理矿上那些个木材的,一定要经过公社莫合塔尔书记同意才行,但估计问题是不大的,因为修桥表面上看是兵团煤矿迫在眉睫的事,实际上跟河两岸几家煤矿数千号人都关系密切,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帮,何况这只是个顺水人情的事。
但买买提心里还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兵团煤矿与公社二大队一个久拖不决的扯皮事情。
事情起因原本也很简单,河那边靠兵团煤矿的草滩地是属于二大队的,一直延伸到快到矿井口的位置,但这一块地却被矿里倾倒的煤渣占去了一角,年复一年的,煤渣堆积成了小山,还不断地成扩大趋势。风吹、日晒加上雨淋,煤炭中所含的有机磷成份自已燃烧起来,每日不间断地冒着袅袅青烟,人畜不能接近。
由于煤渣堆不断地蚕食着二大队这块最好的草地,渐渐地引起了社员们的不满,可是他们又不能拿那堆煤渣怎么样,就只有反映给二大队领导,队长木拉提找过老蒋和杨大个子几次,双方不欢而散。问题焦点只有一个,那每天几十方的煤渣要倒在何处?
在一次喝酒中,木拉提将此事告诉了买买提,买买提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不能将矛盾上交到公社领导那儿,可难坏了两个维族汉子。
最后还是买买提想出来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兵团煤矿每年出一部分钱,叫草场占用费也好还是煤渣处理费也罢,每年平均分给那些受益的社员,料想会安抚他们心中的不平。毕竟一捆草的价格才五毛钱,兵团煤矿财大气粗的可能也不会计较这一点钱,再说了,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上升到影响民族团结的高度可没哪个人能承担得起。
因为木拉提几乎已与兵团煤矿撕破了脸,就只好拜托买买提抽空处理这事。
买买提心里一直转着这个念头,所以才拖着杨大个子在家里不停地喝奶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等到大家肚子里装满了奶茶水仿佛一起身就能听得出“咣当”声的时候,堪堪也到了快吃中午饭的时候。
日期:2008-10-14 15:11:34
事实上,买买提他们是没有明确的用餐时间概念的,卧房的馕架上任何时候都有烤好了的金灿灿的馕,在新疆干燥的气候下放个把两个月也不会坏,只需要熬好奶茶一泡便是一顿,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方便而又经饿。条件好些的人家,会在别人宰羊杀牛时割些肉,作些烤包子,手抓肉,时间充裕时,一般都做拉条子(即拦面),配以翠绿的辣椒、鲜红的西红柿和晶莹的洋葱,令人见了便胃口大开。
买买提要留着杨大个子吃午饭,是因为他知道今天邻居肉孜家今天宰羊。肉孜也已邀他今天去喝酒吃肉,按理说依维吾尔族的好客习惯,买买提带着杨大个子去大吃一顿肉孜也只有高兴的份儿,而且会觉得很有面子。但买买提知道老杨今天找他必定有事商量,况且自己也正要就草场的事和他谈谈,在别人家就不那么方便了。于是他吩咐老婆去拎几斤羊肉回来清炖,准备陪杨大个子好好喝几碗酒,这会儿,肉香已经飘进房里了。
桌上剩的那一小盆羊肉早已被买买提的女人端了出去,端进来热气腾腾的一盆肉打眼一看就是刚炖好的,另外还有一大盘新疆特有的混合着西红柿、辣椒和切得细细的洋葱凉拌菜,清凉爽口,消除油腻。
买买提用牙咬开一瓶杨大个子带来的伊犁大曲,往放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小碗里咕咚咕咚便倒满了酒,将一碗酒便递到了杨大个子面前。
杨大个子双手接过小碗,凑到嘴边便喝是一大口。那时维吾尔族尤其是乡下的人还没有碰杯的习惯,除非主人要求或先干为敬,客人是不便在喝酒时先行喝完自己碗里的酒的。接着接过买买提挟来的一大块羊肉便大嚼起来,两人你来我去,一碗酒转眼便见了底。
看着买买提要开第二瓶酒,杨大个子到底忍不住。便开口道:“酒咱们先慢点喝,这次来我是有事找你的。”便倒酒买买提边笑着说:“知道你要修桥嘛,先喝完这瓶再说。”
“不忙不忙”,杨大个子将手盖在小碗上不让再倒:“先说说再喝不迟。”
见此情况,买买提便将酒瓶放下,笑吟吟地看着他:“木头的事儿不好说,我可做不了主啊”“哦,怎么会呢?你可是一把手啊”杨大个子颇有些诧异。
买买提接着说道:“木材使用是有计划的,我们也是公社批的指标。调出木材没有公社莫合塔尔书记的批示,我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动的,不然莫书记还不得把我从马上掀下来啊?”停了停又笑着说:“桥冲断了你们也真受影响,车子过不去,都到我们和县煤矿拉煤,你们生产任务都没法完成,我看你和老蒋这次够呛啊。”
看不出这家伙得了便宜卖乖,还会幸灾乐祸呢。杨大个子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现在还不到旺季,就那几辆车到你们矿上拉煤,也增加不了你们多少收入,买买提你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难道眼看着桥断了不管?你一天到晚骑着马过来过去的没事,其他人过河那也是不方便得很啊。”
“别急别急,我又没说不帮你啊,这样吧,下午我就跑公社一趟,请示一下莫书记,争取他的同意总行了吧?来,先喝酒。”见买买提松了口,杨大个子也只好再端起了酒碗。
吃了两块手抓肉后,买买提似想起来什么一样,对杨大个子说道:“老杨啊,咱俩关系怎么样啊?”
“那还用说吗?”杨大个子有些不明所以。
“听说你和我朋友木拉提之间有点过节是不是啊?给我个面子,将这件事解决了算啦。”买买提很随意地说道。
原来是这回事,杨大个子松了口气,接着买买提的话说:“不就是协商煤渣堆放的事么?我和老蒋商量过了,也请示了团里,给他们点补偿看行不行,如果不是修桥的事耽误了,这两天我正要找他去呢”。
听到这番话,买买提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地来,本来还想做做中间的工作,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预想的结果,不禁大为高兴。便再次举起酒碗,这次,两人结结实实地碰了一碗。
日期:2008-10-15 14:35:20
将装满了散装白酒的塑料桶放在地上,罗宁焦急地向着通往伊宁市和县城的道路上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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