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比拉煤还紧张啊？”罗宁说，忽然又想起来叮嘱李忠：“杨师傅不说我还真忘了，年前我们也要刷刷墙了，你看墙皮那灰掉的。”
　　李忠嘴里刚吃了口面条，嗯嗯地应着，等咽下去了才答道：“俺看他们卖、卖石灰时就记着买、买点。”
　　杨师傅呵呵地笑着：“费那事儿干哈啊？明儿个我再来时装一口袋来就是了。”
　　因了刚才杨师傅说到拉石灰的事，自己才想起来安排李忠，看来好象是故意说给杨师傅听的一样，罗宁责怪自己嘴快之余，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那怎么行？”
　　杨师傅浑不在意：“那有什么？顺手的事。”接着捂住酒杯，不让李忠继续倒酒：“喝几口暖暖身子就可以了，还要开车。”
　　罗宁端起盘子，将炒鸡蛋和芹菜炒肉分别拨了一些进杨师傅的面碗里，杨师傅叫道：够了够了。一边用筷子拌着菜和面，一边不经意地说：“其实你们煤矿有煤有石灰石，干嘛不自己烧石灰呢？”

　　仿佛一道亮光闪过罗宁的头脑，这几个月来一直苦苦思索的问题就好像找到了关键点一样豁然开朗。原来罗宁在煤矿安定下来后，就寻思着要做点什么，最好是将煤矿的家属们都组织起来，大家伙们挣点钱补贴家用，免得这些媳妇婆姨们整天无事可做，徒生是非。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门路，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听杨师傅这么一说，才想起金饭碗就在手边，简直是随手可拣，心中不禁暗骂自己蠢笨。

　　不过罗宁虽然知道所谓的石灰石和煤这两样都是身边之物，具体怎么烧成石灰，还有烧成的石灰除了拿来刷墙，别的还有什么作用，那可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了。当下就问杨师傅以上种种问题，杨师傅挠了挠头皮，抱歉地笑笑，敢情他也不知道多少。只是说这事做起来非常简单，至于销路嘛，到时他可以帮着问问，修路啊、盖房啊粉刷啊都要用的，还怕卖不出去么？并且答应回去找个懂的人仔细问问，然后给罗宁回话。

　　送走杨师傅后，罗宁难掩自己的兴奋，各种念头活跃得就好似要从脑海里跳出来，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努力要将这些想法串成一条线来梳理。李忠见她这般情况，虽不好泼冷水，但还是提醒说如果这事儿这么好做，煤矿多少年了还有那么多闲人，怎会没有人想到这事？难道看到钱了大家都不拣，要等着你罗宁不成？最后还是忍不住劝地她别动这心思，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多好。

　　罗宁不是不知道李忠一番话的好意，但也怨他不帮着出点主意还要添乱，所以也不去理会李忠说些什么，只是一门心思寻思着怎样把烧石灰这件事儿办起来，现在将近年关了，筹划筹划，做做准备工作，大慨到开春时节就可以动工。当身边的李忠已发出微微鼾声时，罗宁还在床上大睁着又眼望着屋顶出神，要通盘考虑这事儿时，就有点恨自己脑子不够用起来，将煤矿里的几个媳妇在心里划拉了一遍，觉着就刘芳还活泛点，打定主意明儿找刘芳一起合计合计，这样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日期：2008-11-12　19:34:09
　　山谷的清晨，空气清新而又冷洌。银装素裹之下，居屋青烟袅袅。乌鸦黑压压地蹲在光秃秃的树枝高处，似乎仍在沉睡未醒，而一群群的麻雀却在草堆上、屋前起起落落，寻觅着草籽和残羹饭粒。偶有早起的人在铲着房前屋后的积雪，呵出的热气雾一般地围绕着脖颈周围，稍倾即在毛发上凝结成一层白霜，与冻得通红的鼻尖、双耳相映成趣。

　　刘芳一大早起来，生炉起火后就在忙活着扫雪。因为都是土打墙的房屋，尤其是后墙根，如不将积雪清扫干净，天气一转暖，融化后的雪水浸泡墙壁，就有坍塌的危险。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清理干净，头上已微微出汗。这时屋里已蒸汽腾腾，知道是放在炉圈上铁壶的水已经烧开，便返身回屋准备早饭。
　　矿里的早饭非常简单，馒头或馕就奶茶，有点遵循少数民族的习惯。馒头是早就蒸好的，冬天也能放，吃时再蒸热即可。汉族人一般不会打馕，也没有馕坑，通常是舀上一盆面粉，托相熟的维吾尔或哈萨克媳妇代劳。砖茶是兵团小卖部买的，左右相邻家的奶牛喝不完的每月给个几块钱便每早有一大茶缸送到门前，这熬奶茶看似很简单，砖茶煮牛奶就可以了，但熬得酽不酽，好喝不好喝却可以看出一个女人的功力，刘芳熬奶茶的功夫在汉族女人当中可是首屈一指的，火侯、时间都掌握得非常好，熬出的奶茶色泽金黄、浓香四溢，超过了那些蒙古包里牧民的水平。孙强每天早晨都要喝几大碗才去下井，一天不喝，好似浑身不得劲，干活都提不起精神来。

　　刘芳是随着姐姐刘玲来到煤矿的，刘玲的男人孙树平是兵团煤矿的木工组长，做得一手好木匠活，除了负责矿里木工活和日常的修修补补外，还偷偷帮人打打家俱赚点零用钱，日子过得有滋有润的，想到妹妹还在老家四川一天到晚闻着土坷垃味，便左一封信右一个电报的催了来。兵团煤矿包括下面连队的单身男人大部分都内部消化完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剩下些歪瓜裂枣条件太差的老光棍那是绝对不符合条件的。实际上那时兵团的职工们若找个地方上没有户口的人，一份粮两个人吃毕竟不现实，也会让人看不起。刘玲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打小心高气傲，如果在下面连队里随便找个老男人那打死她也不会愿意。后来经人介绍觉得孙强这小伙子头脑机灵能吃苦，又是四川老乡，最主要是家里除了有个种地的大哥外，没有其他拖累，自己首先相中了才去做妹妹的工作。

　　刘芳满怀希望来到新疆，面临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嫁人，这让读了几年书的她开始很有些想不通，跟当姐的呕了好几天气。刘玲好说歹说，还动员了旁人相劝，才让刘芳明白这是一条非走不可的路。那时凡经人带入新疆的女子，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再扎根立业几乎是来新疆的女子们不可回避的选择，刘芳也只是千万个人当中的一分子而已。当初进疆部队转为生产建设兵团时，时任新疆军区司令员的王震将军还当了回大红娘，动员了一万多名内地各省的妇女进疆，安排到各个行政编制当中，给那些光棍军人当然主要是干部做老婆呢，那时也有不少哭天抹泪的，认为自己受了骗，还不都得服从组织安排，由不得你不愿意。刘芳好歹还有选择的余地，看哪个顺眼了才点头，较之当初那些经组织动员入疆的前任们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