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采煤方法是在各自的工作面上,以小腿高度为限(超过这个高度则一镐头下去锨不起一大块煤来),直着向前挖,这以上的煤全部采空,往前约四、五米的样子,再在原来的基础上留出相等的高度再往前采空。如此蚕食着向前,身后就渐渐就形成一个梯形扇区,直到整个工作面呈梯田形状至工作面顶层,再自上而下一层层起煤。所用的工具无非就是十字镐和铁锤、钢钎、铁锹几种。这种挖煤的方式慢是慢了,但安全性强,大块的煤多,出渣少。讲究点的矿工为了自身的安全,还可将整个工作面的顶部修成大大的圆弧状,更加地不易坍塌。现在采取放炮的方式可就简单多了,不管不顾地往煤壁上用钢钎打个眼,将丨炸丨药塞进去点炮就得。轰地一声响,待烟雾散尽时,就拣那些炸落在地的煤块装车了事,反正各人领了多少丨炸丨药丨雷丨管月底都要从自己卖煤款里扣除,有些图省事的人一次多打几个炮眼,多塞几管丨炸丨药,爆炸力一增大,炸下的煤就越多,剩下的就是尽着装车往外拉事了。
如此一来,产量倒是上去了,也比以往节省了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力气,可就把原来好好的工作面整得乌七八糟。原本滚光圆滑、抬头就能看得到顶的巷道变得犬牙交错、莫测高深,被震松了的煤层不时会成块成片地塌落,哪怕是掉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煤块,都能将正在干活的人惊出一身毛毛汗,节省下来的力气倒有一大半用来拿着钢钎去捅那些摇摇欲坠的煤层,力争最大限度地保证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松动的煤块。至于更高处或顶层那些捅不到的地方,就只有多留点神,再长出几只耳朵来监听,或者寄希望于菩萨保佑了。一旦有煤渣沙、沙地下落声,就赶紧着往出撤,以免冒顶了将人砸在下面。每天的提心吊胆,比之纯人力挖煤时的放心坦荡,那却是一个山顶,一个谷底,不可同日而语了。
炮放得多了,工作面也越来越宽,原来巷子的地道形状渐渐地被一个个类似于广场的空阔所代替。工作面之间也常常有被炸穿的情况,几个或更多的工作面交叉串在了一起,互相偷煤的情况就开始发生,反正是谁拉出了巷道口就算谁的,就有那些个偷奸耍滑的人趁别人不在的时候,去到不属于自己的工作面上装了煤就走。一车两车倒还不为人知,次数多了难免会被发觉,为此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买买提队长一气之下,宣布了一条规定:以后凡发现从别人的工作面上偷煤者,一经核实无误,立即开除。用毛笔写成的维文和汉字两份规定贴在巷道口,又开了个全体矿工的会议加以强调,才算暂时阻止了偷煤现象的进一步蔓延。
公社煤矿内部工作面打通,出点小纠纷也就算了,毕竟还在买买提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与县煤矿的掘进面炸穿,却是件令他头大的事情,非得两方的头头们坐下来好好商谈解决不可。
县煤矿位于公社煤矿的右侧,还要往山谷里面一公里多,离公社煤矿装煤台不到三百米处分开一条岔路,沿着山体蜿蜒至县煤矿。从水平的角度来看,县煤矿的巷道口还要高出公社煤矿这边十几米。两边都是向西面开采,本来老死也不会搭界,但自从公社煤矿实施放炮作业后,没经过专业培训的矿工们一顿瞎放乱炸,竟将位于上方县煤矿的工作面炸穿一个十几米的大窟窿。这下可算通了气,风从这边贯穿到那边,呼呼作响,犹如各自增加了个大通风井一般。两边煤矿的巷子里空气倒是清新了许多,后患却就无穷无尽了。
公社煤矿透穿的位置就是王振富的工作面,那最后倒霉的一炮就是郭砖头放的。
王振富和郭砖头原来是打着进度的,到了卖煤的旺季,打进度就不划算了。打进度的巷子由于宽度和高度都有严格的要求,只能靠人工而绝对禁止使用丨炸丨药。现下这种吃力不挣钱的活路,他王振富还怎么能继续干下去,眼看着别人大把地往怀里搂票子?在往肖吾开提家跑了好几趟,又送出了五公斤散装白酒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卸下了打进度的活,拿到了一个出煤的工作面,让一干人等羡慕不已。
日期:2009-03-07 21:26:57
郭砖头最后这一炮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丨炸丨药,寻思着一炮多轰点煤下来,外面买煤的车正排着长队呢。炮声响过后,他还蹲在远处美滋滋地吸烟,忽然觉得怎么有风吹得浑身凉爽,走回工作面一看,顿时便傻了眼。
这时王振富正拉了空车回来,一见这个情况便不由分说地将郭砖头一顿好说,直将郭砖头数落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倒不太明白这次事故会给两个煤矿带来什么影响,主要是担心会挨队长的骂,还有这个工作面肯定是用不成了,要新开一个工作面除了煤质的问题外,甭提要费功夫,最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形成出煤规模,卖煤的节骨眼上闹出这事,不是跟自己钱袋过不去那是什么?
矿里的头头脑脑们都来了,买买提队长穿着皮裤和马靴站在这黝黑的巷子里,颇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这种时候没人敢有嘻笑的表情,因为他的心情和脸色都十分地不好。先是把王振富一顿大骂,没有给他们留一点面子,接着是肖吾开提、技术员朱大海,每个人的近亲家属全部问候个遍。众人知晓他的脾性,都默了脸不吭一声。
买买提队长生气是有理由的,一是刚刚开始不久的放炮开采就出了这档子事,他跟莫合塔尔书记那里没法交待,县煤矿直属县经委管辖,这个状告上去,公社煤矿是讨不到一点便宜的。二是自己矿里炸穿了人家的工作面,两边透穿后,至少都得封了已经透穿的两边工作面巷子,处理起来不但很麻烦,而这些个损失看来非赔不可。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县煤矿的矿长是个姓关的锡伯族女人,个性泼辣刁蛮,据说在县里很有些背景关系,买买提平时就尽量避免和她打交道,现在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还不知道那姓关的怎么个搓圆捏扁呢。
骂也骂够了,心里的闷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还能把现在这些人怎么样,有些账也只有记下来慢慢算。估摸着这会儿人家正在自己巷子口那儿堵着呢,就不再理睬众人,转身就往巷道外走。
大家都跟在后面,王振富瞅机会凑近肖吾开提身边,刚提了一句要工作面的事,便遭了麻皮会计一个狠狠的白眼,他知趣地停了脚步不再言语,回头招呼着郭砖头赶紧装煤,想趁着这个工作面没封之前,拉得几车算几车。
果然不出买买提队长所料,一行人还没走到巷道口,就见巷口那一团光亮里矗着一团黑影,远远地便能听到关矿长那特有的大嗓门哇里哇啦的声音。
关矿长名叫关珊,年纪四十来岁。由于身材较胖,蓝帆布工作服穿在身上被撑得圆鼓鼓的,肥嘟嘟的脸上一双小圆眼却亮而有神。只有在认真观察后,才能从她均匀的眉目轮廓中依稀发现些年轻时美丽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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