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朝,二个女人——一部女子私阅清史的最佳读本》
第57节作者:
东莞郭菁菁 日期:2011-07-01 19: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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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阶段,宸妃海兰珠的身体状况,有一个缠绵反复的时期。
海兰珠在精神状态尚可的情形下,会陪着夫君皇太极轻声细语地讲话,在皇宫的花径上慢慢地散步。甚至,幻想着等到她的身子骨,完全好起来的时候,跟皇太极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可是,海兰珠的精神忧郁发作时,皇太极后宫中的日影、人影,一时都显得远淡了。
听着海兰珠在关睢宫断断续续传出的抽泣声,后宫中,树荫匝地的黄昏时分,有一种雨后湖水阴阴的压抑感。
这使人联想起了那生命的,处于生与死之间的、一种永恒的安宁与流动。
那一段时间,皇太极的一颗心,就只会在松锦会战与海兰珠的病情起伏间,蜩螗沸羹似的动摇着。
这个阶段,身材肥胖的皇太极大约已有高血压、高血脂这样的富贵病。
精神的紧张,又加重了皇太极身体中,心血管系统的压力,他开始出现鼻衄症状。
松锦会战的白热化,皇太极亲提着战刀顶在了一线。鼻血沥沥嗒嗒地滴个不止,皇太极就用一只碗接住,仍一步不离地盯住火线。
崇德六年(公元1641年)九月,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十三万大军,终于在无比倔强的满清大军的压力下,垮了下来。
皇太极亲率精锐,抵近了洪承畴残部顽固守住的松山城西北。他在等待着对于洪承畴的最后一击。
日期:2011-07-01 19:16:00
就是这样微妙的时分,九月十二日,有官员从盛京赶到了火线,向皇太极报告了关睢宫宸妃旧病再发的消息。
皇太极当时胜券在握,左眼皮却老是跳跳的,他有一种心绪难宁的感觉。
皇太极一听到这个消息,即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皇太极安排了部分的人马,由安平贝勒杜度、贝勒多铎领着继续围困锦山、松山二地。
皇太极大队人马,于九月十三日的清晨,立即匆匆地走上了回盛京的道路。
九月十七日,大军停留于旧边界宿营。
是夜的一鼓。倏忽而过了一阵泠泠的秋雨。
雨停。秋夜的月色尤其皎洁。
有使者再报宸妃病情垂危。
皇太极当即命令全军拔营狂奔!
复命令大学士希福、刚林,以及冷僧机、索尼等人,快马轻骑往探病势。
希福等人沿途换了数匹快马,五更时分方赶到盛京。
他们没命地往大内皇宫狂跑。
沿途的士兵肃穆地站立于两侧,举着火把将一条官道照映得明晃晃。
他们入大清门、至凤凰楼下击云板叫门时,宫内的哭声骤然间响成了一片。
关睢宫的宸妃于斯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学士希福、刚林当即瘫软于地上。
冷僧机、索尼则顾不上人困马乏,立刻拨转马头,汗湿淋淋地原路返回。
皇太极于九月十八日清晨,知道宸妃薨逝的消息。
他的第一反应是犹如五雷轰顶,肝胆俱碎。
贵为一国君主的皇太极,从看见盛京城那巍峨的城门那一刻起,即像一位被人抛弃的孤儿似的,一路“嗬嗬”地大哭着走向了关睢宫。
日期:2011-07-07 22:36:01
海兰珠已然成为一具空空的遗骸,躺在灵床上。
想起一月前的别离,宸妃海兰珠当时的面部表现并无太大的异常,精神甚至比从前还好上了三分。
大清门外的战马啾啾,皇太极真的要走了,可皇太极拉着宸妃的手就是不肯放,千叮咛,万嘱咐的,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完。
海兰珠嗔笑了,说:皇上,外面的将士都还在等着你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等你凯旋归来,我还是好好的。那时候我一定给皇上摆接风酒。
可现在,斯人已去,音容宛然。
皇太极静静地流着泪,无限伤心地守在海兰珠的遗体旁。
皇太极看在眼底的海兰珠,仿佛一个在秋风无限中沉静睡着的女子,昳丽无比,不胜寂寥。
皇太极但凡有人向前来致哀,就会跟人家说:“你看她这个样子!哪里像一个死人,分明是一个累了、睡着了的海兰珠嘛。可她却不能搭理着我的谈话了。”讲着,皇太极便哽咽地不能成语了。
讲起来,海兰珠即便是了无生气地躺在了那里,给人的感觉,却仍然是漂亮的。
寂寞、纤细、体贴。一头浓黑的头发,随随便便地披散在整洁的床上,像静夜里一枝低垂着的山茶花,深邃、静谧,美不可言。
室内点燃的引魂灯,异常的光洁明亮。更把海兰珠的颜容,映衬得分外的动人。
皇太极握起海兰珠冷冰冰的小手,内中的感觉更加消魂了。
他恨不能自己即刻就死去,与海兰珠并肩地躺在一起。
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离奇呵。
日期:2011-07-07 22:37:56
接下来,自崇德六年九月十八日至二十三日的六日间,皇太极除了进一点的流质,几乎粒米未沾。
他守在海兰珠的灵前,寸步不能离开。
他想起来就哭,哭累了就倦卧在海兰珠的灵前昏昏欲睡。
哭声在飒飒的秋风中听来,令人觉得格外之凄楚。
六日的守灵期满,将宸妃的遗体送去火葬。
皇太极虽然万分不舍,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当时,盛京郊外的火葬场上,秋天的黄花星星点点,不胜娇弱地摇曳着。
旷野中,站满了为这一位美丽的皇妃送行人。连盛京城中一些平凡的百姓,见了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洒下了一掬同情的泪水。
后来,明媚的太阳冉冉地升上中天,喇嘛僧侣们喃喃的诵经声嗡然而起。
原野上腾起了一把了无名的大火。
海兰珠在这一刻,像草地上黄花的露珠,倏地消散得影迹全无。
也是在那一刻,皇太极终于体力不支地昏倒在地上。
吓得以皇后哲哲为首的后宫妻妾,以及所有的文武大臣们,赶紧在神像前摆设祭物,为皇太极的健康祈祷。
日期:2011-07-07 22:43:25
此后,皇太极为宸妃海兰珠举行了一个相当隆重的骨灰丧殓仪式。
宸妃的殡所,设在盛京城地载门外,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
九月二十八日,宸妃的初祭。
皇太极亲笔为心爱的女子写下了祝文。
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让人懂得了一代帝王皇太极的款款情深:
“崇德六年。岁次辛巳九月甲戌朔。约二十七日戊子。皇帝致祭于关雎宫宸妃。尔生于乙酉年。享寿三十有三。薨于辛巳年九月十八日。朕自遇尔。厚加眷爱。正欲同享富贵。不意天夺之速。中道仳离。朕念生前眷爱。虽没不忘。追思感叹。是以备陈祭物。以表衷悃。仍命喇嘛僧道讽诵经文,愿尔早生福地。”
以这样朴实的悼词来怀念那位多情善感的宸妃,确是令人百感交集。
崇德六年十月二十七日,皇太极赠封宸妃海兰珠为“敏惠恭和元妃。”这在清代皇妃级的谥号中,应该是字数最多的一位了。
皇太极在接下来的一、二个月中,人虽生活于高台的后宫中,却坚持不让任何一位的嫔妃侍寝,而是独自住在临时搭建的御幄中,以表达自己对于哀婉之宸妃的永恒悼念。
十一日十一日,皇太极与群臣正在崇政殿中商议国事。
殿外蔚蓝色的天空中,忽然飞过了一群振翅的大雁,嘹呖有声。
宸妃从前鲜妍可爱的容颜,蓦然在眼前闪现。皇太极忽然就失态地痛哭起来。
都察院承政祖可德、张存仁等人,对于皇太极郁积于心底的一种岑寂之情,深深地了解。因此,他们徐声地劝慰皇太极,说:
“天佑皇上底定天下、抚育兆民,皇上一身关系重大。今天威所临,功成大捷,松山锦州克取在指顾间,此正我国兴隆、明国败坏之时,皇上宜仰体天意,自保圣躬,可为情率而不自爱乎?”
皇太极静静地哭了一阵。
后来,他有点赧然地对臣下们讲:“父亲努尔哈赤病逝时,我都没有这样难受过。现在,我为了一个妇人竟然悲痛到了这种程度,我真是太不应该了。今后我一定要警醒自己,我再也不能自寻苦恼了。”
可是,皇太极的余生中,想要真正地做到忘记海兰珠,这似乎是很难了。
史书上记载,皇太极对于独自去到了九泉之下的海兰珠一直放心不下。他频繁地举行着各类的祭典,并请僧侣道人为宸妃布道诵经,超度亡魂。
《清入关前内国史院满文档案》中记载:“十八日(崇德七年四月)。以草木萌芽时节,祭东大福晋(海兰珠)。用引幡一、佛花四十五、金银纸锞五千、纸钱二万,绘缎整纸一万、剪幡四包、彩围七、米橐七、牛一头、羊八只,治席二十桌、备酒十瓶。圣汗(皇太极)率诸内大臣、还自军中之王、贝勒以下、牛录章京以上诸众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及朝鲜国世子之昆弟、固山额真谭泰、阿山、内大臣等各奠酒一巡,时,承政车尔格满达尔干举卮,东侧福晋、西侧福晋(孝庄文皇后)、多罗睿郡王多罗福晋、多罗肃郡王多罗福晋、多罗饶余贝勒多罗福晋、和硕彦哲公主、颂国托公主,和硕额希图格格前去行礼祭之。”
此后,皇太极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都会借机带了臣下到近郊狩猎。
其实,说是打猎,皇太极因为这一年多的哀思成毁,他的健康状况下降得相当厉害。
御医也查不出病症的具体特征,只是精神却一直萎靡困顿着。
在朝堂上与群臣议事时,皇太极间或有一过性的眩晕。
记忆力有所下降。
雄姿英发的皇太极此际已无力将弓箭拉满了。
皇太极不过是想借机来到绿树丛生、飞萤来往的野地里透透气罢了。
皇太极每次都会特意绕道去到萩花含露的宸妃墓地,凭吊默哀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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