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今天晨起,打开借居房间的那一扇门时,我蓦地为那边的一片绿盈盈的草坡,而愕然惊呆了,愣怔在当场。
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那一刻里,像倏尔弹出铗的一柄利器,发出铿然的一声长吟——
狂涌而至的喜悦,刹那间令我在那阳台上的风里,砰然炸裂、碎散。
略带一丝惺忪的晨烟,轻轻缠绕着,那片草坡,是那样地恬静,而又郁郁碧碧,那里密密地挤满着野生的荨麻、葱茏的蕨叶、杂乱生长的地竹、过人头的开着白花的伞把草,还有一棵未长成、但正结着籽的棕榈……晓起的鸟,在那坡上的香樟树、虬斜生长的小泡桐、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树木间,呖越地鸣叫着,沁透人肺腑的气息,正自那里源源不绝地迎面扑来。
我猛扩张着自己的肺叶,贪吸着那里新鲜的空气,感觉到那些绿色的音符,正与我的生命拥合,相融而舞,感觉到一种如洗的澄净,正在我的身上渗透,令我渐渐地透明……
我拽过一张小椅,在那里静静地独坐,轻轻拭抚自己生命的一片锋刃。
生命的价值有所不同,一些人终其一生,积累财富,一些人放纵青春,追求行乐,而我的人生,只是要打磨那一柄戈,让其淬蘸与披满生命的激情。
我知道,只有有了这一柄戈,我的生命,无论走到哪里,才有无可愧悔的高贵;只要有了这一柄戈,无论什么样的生活,对于我,都是万花筒般的幸福与美丽!
日期:2012-05-20 07:56:43
三、城市间的飞鸟
离开一座城市,是艰难的。远远地超过当初我们来到这一座城市。
但我们还是不得不离开。
我几乎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处理在这个城市生活的这两年期间,我们赚下的那些货物。先一处一处地接洽好,然后把它们分送到不同的地方,托付给那些老乡、朋友们代为收存,并请他们代卖,待卖出来,再慢慢地付钱给我们,他们能答应,我们就已感激不尽。当然给他们代卖的价格,已极其地低廉,即使折掉一些血本,我们也已在所不惜。
然后,我再处理变卖那些家具。当初以不菲的价格买来,用了不到两年,如今却似毫不值钱的废品一样,被那些旧货商们半捡半卖地收走。见我们已急于要离开,那些旧货商们砍价时毫不手软,好像这些东西他们根本不屑一顾,是我们有求于他们收留似的。但我知道,一背过身去,他们就会向别人吹嘘这些东西多么多么好,怎样怎样值钱的,力尽其能地再赚取别人的帑币。
然后,我买好火车票,再把家里值钱一点的电器,那都是新买来不久的电视机、电风扇等等,发火车托运,运到我要去的城市。然后我们一家,携着衣物和轻重细软,在午夜时分,登上乘坐的那列火车。
只有我的两个妻舅,那是我妻子的二哥和三哥,我们同在一座城市漂泊,到车站送行。我的二哥还特地找到一根木头,削成一根扁担,方便我肩挑那些行李。临别时,舅舅们未免亲一亲他们特别钟爱的小外甥女,殷殷地祝福保重,依依不舍,心里生起无限的缱绻。
我们根本就无法禁止自己,举家牵累着,在这些城市间流离、漂荡。
记得当初来到这一座城市的时候,我们一家拖家带口,那时,我们的孩子还不满周岁,我所在的那家县城的小企业,刚刚倒闭。在中国,坐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到处人头哄哄的,而这些年来,出门漂泊的人更其增多。大批的企业倒闭、破产,人们四出求生,无论到哪里,无论哪一条路线,车子都增加了不少,可依然人头涌动。我们被拥挤着,蜷卧在大卧铺车尾的机箱上,聆听着机器的轰鸣,感受着那一种令人几欲全身衰竭的震动,来到了这一座城市。
那时,我们带着刚刚下岗的创伤,带着离乡背井、对前途不明的茫然和恓惶,走向这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但那时我们的行李少,什么都可以丢在家里,只带着一点用具、和几身换洗的衣服而已。孩子妈妈的奶水充足,我们连牛奶瓶都不用带。
在这座城市里两年的生存,我们刚刚熟悉它,感觉刚刚适应他的节奏,并对它生出留恋的情绪。
而我们就要离去了!
日期:2012-05-21 08:39:49
这是一座充满了竞争之力的新兴的城市,人们心里满怀着希望,身上贯注着奋斗的激情和持之不竭的力量。人们在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奔赴厂房和市场,开始劳动。在大地和许许多多的人们还在沉睡中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工厂和市场的区域,已喧闹成一片,掀起沸腾的热气,响起巨大的声浪。政府甚至明文规定市场开市的时间,不许过早开门,但仍然制止不住人们的早起和勤劳。
我们没有资本,只能在那些新修的市场,租一些廉价的摊位,做一点小生意勉强度日。但我们也只能适应这个城市的节奏,调好了闹钟,每天早出晚归。否则,待你赶到那些批发市场里时,就会根本无货可进,货物早就被那些赶早的人们一抢而空了。
两年,我们换过了两个市场,租过两个摊位。
第一年的摊位,我们没挣到钱,养住了口和赚得了一点货物而已。可到期满时,摊主提出要加价。我们知道自己努了力,摊位并不会有太多的潜力可挖了,一加价,而且加那么多,我们肯定无利可图,而且可能会亏本。所以,我们只好放弃了,到另一个市场,再租摊位。
这个市场里的摊位客流量多,销量略大一点,但租金也贵很多。我们仍然没赚到钱,又多了一点货物而已。而且摊主对我们予取予求,他提出了一个极不合理的要求:他们原来欠着国家的税收未缴纳,却移到我们身上,要我们去缴纳,我们不同意,发生了争执。结果,摊位到期时,他们早已将其另租给别人了!
生存的不顺利,令我们感到彷徨。当我们一个朋友从另一个城市来到时,我们决定跟着他一道到外面去走走,去到一个更遥远的城市,到那里看一看,以图另寻生计。
日期:2012-05-22 08:19:51
我跟着那位朋友,来到了这一座新的城市,暂时寄住在他们家里,然后每天到市场里去转悠,看能不能租到摊位。
我一连在市场里转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准备出租、地方合适、价格我们也能够承受的摊位。可是,在我们议定了合同,签过字,正在准备交钱的一霎那,钱都数过一半了,旁边摊位上的一个女人,那是一个一脸的横肉、带着一种狞气的中年妇女,用本地的土语,对租摊给我的那个女摊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我能看明白,是她把这个摊位给要去了。那个女摊主当即撕毁了合同,拒绝收钱,不肯把摊位再租给我们。
我延宕的时间已久,不好再迟疑不决、没有结果空手回去。于是,只好花了很高的价钱,租下了另一个摊位。那个年轻的女摊主,以这样的价格把摊位租给我之后,乐呵呵的,心花怒放;她收了一年的租金后,随即又把这一个摊位卖给了别人,揣着满荷包的钱,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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