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子里,米粉、面条、云吞、蒸饺等一应俱全,但是,我看过写在墙上的食单后,却独点了那种上汤水饺,这是一种现制现烹的面食。
店子里人很多,须要等待。我便在靠近它的手工作摊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一边等待,一边注目观看着,那个女人包饺子的流程。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约三十来岁,过肩的头发蓬松地披垂着,不知是烫过而是出于自然,那头发略略地有一些波鬈。她的面孔黑而爽利,沉沉地,平展中透着恬静。她的嘴唇并不合拢,总是微微地开启着,所以,脸上总似带着一种微微的笑意,好像能叫人感觉得到,她的唇上透着一种诱惑,有草莓般的清香。
她的手指,并不纤柔,却也并不粗大,长而多骨,让人能感觉到它的劲力。那双手,总是不慌不乱,紧张、敏捷却又有序地忙碌着。她一张一张,擀好那些饺皮,在桌子上高高地成一叠:然后抓过一沓饺皮,以一种非常娴熟的手法,快速地捏动着,那一沓饺皮,便均匀有致地分散开来,斜斜地一队,排列在桌子上。包饺子的时候,她一张张捡起来,然后用一个长柄的汤匙,把猪肉和葱花做成的馅泥,挑到饺皮上,再细心地捏合好。她的馅子挑得很多,在捏合那些饺沿时手法巧妙而又小心翼翼,于合口处捻出一些褶皱样的花纹,并将那些多余的肉馅,从合口上方的一个尖嘴处挤出来,以保持每一只饺子都玲珑与饱满。
(待续)
日期:2012-07-17 08:51:26
(接上)
那饺子,一个一个不是很大,但每一只都是一般摸样、一样大小,上尖中鼓下墩,成一种菱角的形状。我第一次见到饺子,是这样精致、丰腴、又秀美。
正在店子里人多,忙不过来时,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走过来。他不用招呼,也不多话,径直走到那女人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埋头便包饺子。他的手法,与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显然是出于一辙。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一家人开的家庭坊店,那在灶台上掌勺的,自然是父亲;母亲负责着包饺子。而孩子放学归来,正逢忙时,也用不着叫唤与吩咐,便自然前来帮忙,已成习惯。只有端盘子的那个女人,年龄稍大,我不知道是他们的什么人,或者只是一个请来的工人罢!
那饺子的皮薄而均匀,猪肉的馅子丰满。味道与普通的饺子也一般无异,只是略为清淡,而又太烫。因为那馅子多,又煮进了汤水,虽然那饺子不大,我却不敢整只整只地吃。我只是先在那饺尖上咬出一个口子,散发着它的热力,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它。即使这样,仍烫得我浑身冒汗。吃完饺子,我又试着喝了几口汤水。那汤里漂浮着几片参菜的叶子,碧茵茵的,却恰到好处,清淡中透出几分青叶子的清香。
看那店里的壁子上,写着几个“福建名吃”的字样,我知道他们,原来是来自福建。
起身离去,走出店门,街上的风骤然紧了,夹着丝丝的雨滴,打在脸上,好像沙粒子。
我的心里,平地里生出一种感慨,有些激荡:中国人,其实是一个最怀恋故土的民族,可是,他们却四处漂泊。
或者是他们太多、太蕃盛了,让他们贫穷与微贱;而他们的骨子里,又有一种不甘平凡、不肯屈服的天性。那种不可压制的对成功与光荣的渴想,驱使着他们到处漂荡,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四处撒落。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像蚂蚁一样,孜孜不倦的劳作,追求着他们的梦想;又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随风一吹,随处便能存身,生根发芽。但无论走多远,他们都从不改变自己身上乡土的颜色,保持着身上故里的烙印,每到一地,并不完全融入当地的人群。在国内,即成为外省人、外地人;而在国外,他们便聚集在唐人街里,成为一群“不愿被同化的外国人”。
我转而有些自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在漂泊的路上,吃了一顿一个外地人的饺子罢了,我却为那些漂泊的中国人,而涌上蒙蒙的泪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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