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27　12:45:45

　　三往事
　　高菲柳眉一拧，看来真的有情况！“她，她怎么啦？”
　　“噢，没，没什么！”金仁芝赶忙摇摇头，“她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别理她！”

　　“妈，您不要掩饰了，我看得出传志和她的关系不一般。”高菲索性诈了一句，“咱娘俩之间，您不会还掖着藏着吧？”
　　“俺，这……”金仁芝苦着脸，把烟蒂狠狠地掐灭在仿水晶的大烟灰缸里。“那俺就告诉你吧。可你要先答应俺，不要生气。”
　　“不会的，我可不是小气鬼。”高菲暗暗咬着牙，装出若无其事地一笑。
　　“嗨！”金仁芝还没开口，脸上先浮起了一片鄙夷，“她老陈家，本来就是一窝子猪×，没一个混地像个人样！那陈老定，就是陈梦洁她爹，更是好吃懒做，家里穷地咣咣响！合该他倒霉，又犯了七女星，打洁子这小蹄子开始，连生了七胎丫头。去掉一个夭折地，两个讨到外乡地，还剩四个。先前生头四个时，就因计划生育罚款交不起，连个破门都叫乡里给拆去了，陈老定俩口子干脆跑外地偷着生，等他们终于生个儿子回来，家都没得了，哪有钱交罚款？乡里就又去逮洁子姥，想逼洁子舅交钱赎人。谁知老奶奶叫逮去关几次关怕了，那回看乡里又来人，骇地进屋喝药死了。乡里怕事闹大，才走了人。”金仁芝打开话匣子，讲的唾沫星直飞，感觉嗓子有点干，方停下来喝口茶润润。

　　“乡里敢擅自抓人关人？那不是违法吗？”高菲虽不大想听这些闲话，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怀疑金仁芝是不是在乱扯糊弄她。毕竟她爸爸是市级领导，也没听说敢随便抓人啊。
　　“这几年国家政策紧，治地厉害，又天天宣传法律，老农民也敢告状了，谁还敢明着乱来？所以不怎么逮人了。换头些年管地松，这乡旮旯里又天高皇帝远，当官地那叫一手撑破天，谁敢不服？不信你出去问问，就光为计划生育，逮地关地又不是一家两家子！他们讲那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哩。”
　　“过去的闲事就不提了，我只想问问陈梦洁。”高菲发现金仁芝老想跑题，只好直截了当地说明。
　　“她就是个扫把星！”金仁芝啐了一口，“克死了她姥以后，她妈看家里实在穷地过不下去，就跟一个老杆子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这跟传志有什么关系呢？”高菲不得不再次拉回主题。
　　“有啥关系？哼，那小蹄子打小就爱缠着俺家传志！可她也不看看她家是啥背景！”金仁芝终于把话挑明了，“小地时候俺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后来传志都上大学了，都考上研究生了，她还厚着脸皮不识趣，一到传志放假，隔三差五就偷偷来勾引他。传志老实，不好意思不理她，可她连俺熊她都不在乎，你讲讲有多不要脸？一下惹火了俺，四年前俺一口气到她家连诀了三趟，才算把她撵滚蛋！”

　　“是这样啊！”高菲一边揣摩着事实是什么样，一边又试探地问：“说不定，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呢？”
　　“我呸！她也配！”金仁芝的嘴撇成了个n形，“她算什么东西？不讲穷地梆梆响，她妈能跟人跑，她还能好的了？俺在这地方也算老门老户有头有脸地人家，要是娶了她那样地媳妇，脸往哪搁啊？”
　　“那倒也是。”高菲点点头，“可是传志怎么想呢？”
　　“要他想什么？”金仁芝忽地扑哧一笑，“你别担心了，那小蹄子几年前叫俺一顿诀，随后就嫁人了。”

　　“嫁人了？！”高菲瞪圆了双眼，仿佛正被恶鬼吓得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梦醒了一般。
　　“嫁了四五年了。又把她婆家克地败了家。不是俺咒她，认得她地人都讲她是丧门星！你以后要是再碰到她，千万别对她客气。不值得！”
　　“我知道了，”高菲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长长吁口气说，“谢谢妈。”
　　楼上的灯直亮到了午夜，自然她们也聊到了午夜，以致第二天，郁传志做好了早饭去喊她们吃，她们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其实郁传志也不是起的早，确切地说，他是一夜都没睡着。这一夜里，许多记忆深处的烙印在恍恍惚惚中苏醒。他想起读大学的时候，天天掰着指头算周末放假的日子，为的是回来看他的梦洁。可因为母亲的原因，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已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她。假期里，每每晚饭后，他便以背书散步的借口出门，一散就散到了她家门外，远远的望着屋里发呆。有一次，梦洁出来了，飞快的跑到他跟前，抱着他，告诉他其实每次他来她都是知道的，只怪她不敢见他。是啊，你都知道的，那么今夜，你可知道我在为你流泪么？

　　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见传志在家，很多熟悉点的人就七嘴八舌不停地问长问短，尤其他们有意无意的表露出一种仰视的赞美，让他觉得很没意思。他心里烦乱。遂闪个空出了家门。
　　公路上压实的雪仍冻得既硬又滑，郁传志正走神，前面突然有两条狗蹿过，吃它们一吓，竟重重地滑了一跤，摔得屁股生疼。但他没有恼火，反觉得心里舒坦一些了。好像压抑在胸口的气被摔散了一部分似的。爬起来拍拍衣服，眼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村小学的大门上。
　　学校离他家很近，五百米都不到。但五年来他虽回了很多次家，却没有再进来过。这是他的母校，他曾经在里面度过了很美好很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他对它当然很有感情，多年来之所以有意回避，是因为他内心有结。看着呼出的热气犹如吐出的烟，于是他下意识地点燃了一根。其实他明白消极回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甚至会浪费解决事情的机会，他决定征服自己沉重的双脚，再次走进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