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无瑕之恋与残酷现实的碰撞》
第51节作者:
涛涛一梦 日期:2011-06-27 13:00:40
九烟花
小年。
金仁芝破例只玩了半天牌。下午便做起监工,指挥着郁天星父子张罗饭菜。厨房里散发出的阵阵浓香,似乎也证明着她确有做将军的潜力,而且手下有两个好兵。到黄昏时分,酒菜上桌,正好十份钵碟,象征着十全十美。开酒前,还要先点蜡,焚香,放长长的全红电光炮,拜天拜灶拜祖先,他家还多拜了药王爷。简单的仪式做得很喜庆很虔诚。等一切就绪,金仁芝便拉着高菲入座。为位次还推让了一番。她说高菲第一次来家,应该坐首席的。高菲自然执意不肯,最终由郁传志在下首陪着坐了侧位。金仁芝便举起酒杯,讲了几句吉庆话,对高菲表示了强烈的欢迎后,又满眼笑意的表示了歉意:“菲菲和俺们就是一家人了。哦,俺家比不了你父母的地位和荣耀,真让你这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受委屈了。不过传志总体上还过得去,要是往后他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俺,看俺治他。”
“嗯。”高菲的兴致并不如她未来的婆婆高,勉强笑着碰了杯,余光一扫郁传志,那家伙一脸便秘似的愁容,让她的心情越发受到影响,再也装不出半丝笑意。
一刹那四人相对默坐,气氛骤淡。一种怪怪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弥散,仿佛吃的不是喜气洋洋的团圆饭,而是送犯人上刑场的断头餐。金仁芝看着很来气,却又不能发作,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忙叫郁传志倒酒,自己边替高菲夹菜边大声笑道:“菲菲吃呀!看合不合你口味?”
高菲看着碗里堆起老高的鸡鱼肉蛋,更觉得毫无食欲。这满桌的菜肴虽然丰盛,却并不精致,就像金仁芝很热情却无内涵,更像郁传志一大块肉坐在那儿却表露出半死不活的蔫态。
“来,菲菲,妈妈敬你一杯,预祝你和传志新婚愉快!”金仁芝又做了一次努力。
新婚愉快?哼,你儿子这副摸样对我,能愉快的了吗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高菲似乎受了刺激般,抓过杯子,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酒是萧县上佳的红葡萄酒,在崭新的高脚杯里荡漾出琥珀色的光芒。度数虽然低,可喝多了,一样会醉人的。
高菲就连喝了好几杯。好像在借此发泄心中淤积的苦闷和不满。
“菲菲真好酒量啊。”金仁芝尴尬地笑了笑。瞅高菲已颊上飞霞,不敢再让她牛饮,便催促郁传志爷俩快喝。
一大瓶很快见了底,谁也没提再开一瓶。后面的饭吃的便愈加无趣而潦草,于是马马虎虎收了场。可惜忙碌了半天的丰硕成果,足足剩下了十之八九。
郁传志正起身想收碗,金仁芝却拦住了他,“去,把烟花抱出来,俺们放烟花去!”话音里已遮不住的有了火药味,若不是过节的日子,只怕早该找个茬子发飙了。
“不是留他们结婚时放么?”郁天星问。
“先放一箱庆祝一下不行呀?”金仁芝反问。她就是不甘心这个小年就这么样过了。她一定得让高菲高兴一点才行。
流星般的小火球拖着尾巴冲天而起,半空里一声吆喝,盛开成绚丽的天花。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变换着色彩,摇曳着身姿,在夜幕里勾勒出鲜活的画面。而远处恰也有人家在同时燃放,彼此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或许因经济发展的缘故吧,近两年农村里逢年过节放烟花其实也算不上稀奇。但毕竟乡下娱乐缺乏,仍有很多人出门观看,尤其是孩子们,早三五成群地跑来了,围在附近昂着头指手画脚一惊一乍。其中叫喊的最厉害的是已经不算孩子的留根。他有节奏地一跳一跳的,不停挥舞着两只胳膊,嘴里模仿烟花升空的声音,“唧——啪!”,兴奋的不亦乐乎。引得其他的孩子也纷纷跟着跳这种只代表快乐无邪的舞蹈。——确切的说,留根在很多时候扮演的都是孩子王。他在孩子中很有号召力。因为他常常拿龚奶奶的零食给他们吃。
郁传志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就像自己也回到了儿时。是啊,那时候多么快乐呀!有很多同样无忧无虑的小伙伴,一起干农活,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盼望快点长大。然而等真的长大了,才知道人世的沧桑岁月的无情,多年来想再见一面都难。那些伙伴们,如今大概都出去打工了,竟然连一个也没能回来。是不是,他们也有正被大雪滞留他乡或正困在半路上的呢?想到这,他的心不由一缩。但很快,又由紧缩变为隐痛了。不是还有一个最最要好的伙伴在家里吗?
“洁子,洁子啊……”
时光流逝后剩下来的感慨在心中像春水的波澜般荡开了一圈圈涟漪,他忽然间有点不明白,昨天和今天相隔有多远吗?自己是怎么一天天变成现在这个样的?岁月这么无声,也这么无情,真的是轻描淡写温温柔柔,却刀刀致命么?
“洁子,洁子啊……”
这个郁传志心底呼唤过无数遍的名字再一次让他的心悸动不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梦洁家的方向。洁,此时此刻,你正在干什么呢?你快乐吗?你知道我正在锥心刺骨地想你吗?
最后一朵烟花在无尽的夜空里孤零零地绽放了。幻化成一个多彩而迷茫的梦。梦转瞬即逝,只留下一阵伤心的星雨。随着冰冷的寒风四散飘落,归寂于苍茫的夜……
“你这孩子,又犯什么痴了?”金仁芝戳了一下郁传志的额头,“进屋吧,我们陪菲菲玩两牌。这孩子大老远的跟你回来过年,我们可不能冷落了她。”边说边拉扯着儿子就走,也不问郁传志情不情愿。
麻将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呼呼啦啦一阵响,再冷漠的气氛也就能搓出几分活跃来。两三圈一摸,人往往就开始沉浸其中,以至可以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金仁芝则更是那种一坐到牌桌上便直入佳境的超级牌妈,加上技术出众手气奇好,接连胡了数牌,那心情就真的好了起来,谈笑风生的,竟然说出一句颇有哲理意味的话:“人生都由天定的,干嘛呀愁眉苦脸?活一辈子不容易,俺们得开心一点!”
如果留意一下她说的内容,会发现还算得上一首押上了韵的打油诗呢。可惜另外三个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特别是郁传志,他心里乱透了。一方面他着实割舍不下陈梦洁,那是两小无猜相恋多年早已沁入骨髓的爱。另一方面,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快结婚了,又深感愧对将要把一生托付给自己的高菲。他为自己进退维谷的境地而痛苦不堪。可若要追究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却偏偏是他妈妈总插着一只手,将整个事情弄得如此荒唐。现在他已认定当年梦洁嫁人的事母亲是脱不了干系的。而眼前的婚姻母亲也一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不过对不同的人采取截然相反的手段罢了。他明白母亲看重的是高菲的身份背景和能够转化来的利益。他也不是愤青,他并不反对人现实一点,可这毕竟是自己一生的幸福啊,母亲怎么就从来不问问他的向往他的追求呢?难道因为母亲给了他生命,就有权利决定他的命运么?但是纵然再烦再恼,母亲永远是母亲,他又做不到和生身亲娘决裂。
“快打呀。”金仁芝敲了敲桌子催他,将郁传志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拉回现实。郁传志扫了一眼面前的牌,抽出一张闲北风打出。
“不就是‘掰开’嘛,用得着想这么久?”金仁芝有点不屑地抱怨道。
“掰开?”郁传志霎然似有所悟。
“掰开”是当地人对麻将中北风的称呼。就像叫西风为“吸钱”,叫一筒为“日本鬼子”一样,都包含着当地人对麻将牌面丰富的联想。顾其名思其义,或许与谐音有关,也或许由“北”的字形上得来,总之引申出了拆散、分手的意思。
郁天星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看了看金仁芝。高菲则粉面已寒,她是比郁天星更敏锐的人,又因受家乡风俗和家庭的影响,对逢年过节、尤其办喜事期间的口彩很看重。像这种极不吉利的话,自然触了她的霉头。何况她的情绪本身就糟糕至极。
然而糟糕的事还不止一件。就在这当口,竟突然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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