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8 20:53:30
我们基本都没写完论文,很多同学连大纲都没写好,完全是一团雾水。尽管如此,大家依旧稳坐军中帐,不慌不忙,尽享逸致闲情。一个周只有五节课,完了就是游戏、喝酒、恋爱、开房……各种欢快。还有极少数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没找到工作,老冯也是,整个自治区都要等到三月底才开专项招聘会,到时候他和崔盈盈还得回去。
郑朔锋是用不着找工作的,他姐夫是省里组织部长的儿子。他想在市里教育局工作,教育局不答应。其实别人说得也有道理,哪有一般本科毕业直接进教育局工作的。组织部长亲自生气了,给市委放出话来,“老子一个组织部长还管不了他一个教育局长了?”。不久之后,教育局长被下放到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当局长。一夜之间,不仅他的工作解决了,连他女朋友也顺利地进了教育局。
从大一开始,我们班男生就组建了一个游戏中队,分为几个小班。中队集结在局域网混战,或者同楼下物理学院的男生对抗,那个厮杀声真是震耳欲聋。小班以寝室为单位,阵势虽小了些,但激情不变,厮杀不变,流血牺牲不变,成就感不变。如果说中队大战时淮海战役,那么小班作战就是平型关大战。还有更小的战役——个人单机游戏,比如植物大战僵尸之流的二逼游戏,小班人不齐的时候也只好这样将就了。孙福成甚至还买了游戏手柄,通过USB插在电脑上玩俄罗斯方块儿、忍者之类的原始游戏。战士们全情投入,士气激昂,CS、魔兽、诛仙、DOTA各种玩儿。我们宿舍通常只有秦先江和孙福成玩儿,郑朔锋跟女友在外日夜厮守,没这个闲情。至于我嘛,大四下学期才有自己的电脑,前面一直用老杨的台式二百五,显卡只有512M,还是集成的,基本玩不了游戏。更何况我压根儿就不是玩游戏的料,就连超级白痴的俄罗斯方块儿,过不了两分钟绝对死翘翘。
“操,老子又飙血了!”秦先江狠狠一拳下去,桌子禁不住颤了颤。
“右边!右边!狗日的毛片儿男,妈的,老子又被他害死了!”老杨义愤填膺,睚眦目裂,恨不得将毛片儿男强奸了。
他俩都在气头上,隔壁的老李竟然跑过来加油添醋:“他妈的,毛片儿男就知道杀人,老孙明明要死了,他都不来救!”
正当大家对毛片儿男口诛笔伐之际,冲锋号萧璟狂飙而至。
“操他妈的祖宗十八代,狗日的,害得老子又牺牲了!”
萧璟是合肥人,他骨瘦如柴,血管暴露,170CM的身高,却只有四十多公斤,是DOTA组的活跃分子。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学河东狮吼,内容多包涵“操……”“我日你妈……”之类的激愤之语。
在一片口诛笔伐之后,中队一致决定,暂停毛片儿男的参赛资格,令其深刻反省,检讨自己抛弃同胞冲锋陷阵当炮灰的错误。毛片儿男一股怨气找不到地儿撒,随即带上耳机看爱情动作片去了。
“不就比他们多杀了几个人嘛,妈的,至于吗!”
我实在受不了这帮二逼白痴加脑残了,满脑子的“语文学科性质”,刚拼出一张朦胧的脸,又给他们搅成了一杯烧仙草。我把书猛地一摔,“砰”的一声响彻寰宇,他们倏忽一下全给震住了,齐刷刷地望着我,恨不得把我撕碎了以泄心头只恨,搞得好像是我害他们死掉的。正当这尴尬万分、千钧一发之时,我的电话居然响了。本地的陌生号,会是谁呢?他们白了我一眼,又抱团继续他们的伟业。
“宏文?”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啊,Patrick!Patrick!居然是你!你不是在斯坦福吗,怎么跑回来了?”我兴奋得血脉奔腾,有种砍了人之后的快感。
我们站在他的老宿舍里,窗外的梧桐一片蓊郁,石梯子上长满了青苔。
已经一年多没到这间屋子来了,东西全都搬走了,只有墙上还贴着一幅字——“现在苦一点,将来甜一生”——是他自己写的,还特意裱了起来。灰尘覆盖了窗台下的燃气炉,零星地点缀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木地板上堆了厚厚一层灰土,几片印满英文的废纸安静地躺在角落。
Patrick捧着一本英文书,翻译过来是《神经语言学》,精神饱满。
“宏文呀,”他理了理衬衫领子,“想起以前咋俩在这间屋子度过的岁月,真美好!”
他状态好多了,满脸红光,完全没有了愁容,声音也更加洪亮了。
“是呀,老师,不,现在应该叫Patrick博士了。那段时间很简单,也很充实,没有现在这样的躁动和不安。”
“真怀念那些深夜里背单词的日子,哈哈!宏文,你还记得吗,那晚我们一点过出去吃火锅,三点过才回来,”他舞动着手,洋溢着激情,“我操,最可笑的是你第二天一早还去考了六级!”他大笑起来,跟他交往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真诚。
“当然记得,还记得那次我俩吃腊肠和二锅头,我靠,头都快暴了!”
我俩大笑不止,但没想他突然问起最让我忧心的事儿。
“你现在怎样了,宏文?GRE背得熟不熟?TOEFL听力没问题了吧?”
空气瞬间就凝滞了,疯狂的笑立即僵死在脸上。我能告诉他自己正身陷一场刻骨铭心的异地恋吗?我能告诉他我早已将英语抛到九霄云外了吗?我能告诉他我不想出去留学了吗?我能告诉他我已经签了一个祸害子孙的超级二逼杀人工厂吗?过了半分钟才抬头望望窗外,树叶在风中凌乱地摇晃。
日期:2013-04-18 20:54:09
他看我默不作声,已经猜到八九分了。
“怎么,还没准备好?”
“嗯,还没背熟。最大的问题我现在实在太缺钱了,整天心浮气躁,还有这个鸡吧毕业论文,真他妈操蛋!”
“宏文呀,”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游离地朝石梯子瞥了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条件真的很重要,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嘛。你连报名的钱都没有,我太了解那种心情了。”
我没吭气儿,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条件稍微好点,现在说不定已经拿到通知书了,下学期就能在美国和你重逢了。你还是先工作吧,宏文,赚点钱,至少要有报名费呀!”
他是悄悄回来的,学校还没人知道。他通过关系找到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司长正巧要去美国出差,临走的时候给他写了封推荐信,加上自己考试和面试的成绩,南开大学收了他作博士研究生。但他只是挂了个名,保留学籍,随后就去斯坦福了。
“就这破学校,妈的二逼教授架子一个比一个大,”他有些激动了,腔调铿锵有力,起伏跌宕,每次说到这些都是如此,“我的导师在全美心理学领域排名前三,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下课甚至还跟学生在教室里吃饼干,玩儿21点,甚至还跟我大肆谈论章子怡。妈的,中国就喜欢造神,傻逼似的人也能给他活活造成上帝!”
“Patrick,《西方教育史》的贱逼女教授太他妈鄙视人了,我当着她的面把文章撕得粉碎,她把我挂了,操他妈的!”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