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01　08:48:55

　　第五部访茶（下）
　　三十九剑南道上
　　（陆羽在大巴山里行走，越走山越高，沟越深，大山连绵不绝，人烟也更加稀少，他经历了无数艰险）
　　群山巍峨，山峰峻峭直凌霄汉，密挤挤无边无际逶迤连绵。遍山的古树遮天蔽日，无数的野兽就在其间栖息出没，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亘古丛林法则。

　　这是大唐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的季夏，陆羽从金州往南走了几天，就进入剑南道东部的大巴山地区了，与金州相比，这里的风土人情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人家房屋多在山坡和河沟地带，土墙灰瓦，人物服饰古朴，语言狂野。这里的人爱唱山歌，到处山歌悠悠，在大山间回荡。在一处山坡上，有一户人家正在建房，一个汉子拿着两头大中间细的木墙棰，边捶打墙板夹着的土边长声吆吆地唱着山歌，刚开始陆羽听不懂，只觉得韵味十足好听，后来听明白了一些，他唱的是：天连地来地连天，龙连苍海茶连山。主人家，建新房，为我等，送茶汤。吃过茶汤说茶事，茶事一说根生多。年年有个三月三，提起茶刀进茶山。老君制成茶刀子，鲁班造了茶板凳。茶刀子，茶板凳，交给黎民采茶人。采的采，运的运，蒸的蒸来蹬的蹬。踩成包子上街卖，交给茶馆老先生。我把此茶说不尽，只是村人略提名。说春之人提个名，又拜主家烧茶人。多谢大嫂烧的茶，来年得个胖娃娃。多谢姑娘烧的茶，今后落个富豪家。多谢太婆烧的茶，寿延超过九十八。多谢少爷端茶汤，长大要当状元郎。要把此茶来说尽，还要说到明早晨……

　　陆羽驻足倾听良久，连白灰驴也似乎听入了神，它站在陆羽身后，张着耳朵一动不动。有的词虽然陆羽听不清，但那悠长婉转的曲调很让他痴迷。他实在地感到了这一方山水养育的人与金州人的不同，更与竟陵的人和风俗有天壤之别了，也更加深了他内心对这块神奇土地的好奇。
　　越走山越高，沟越深，大山连绵不绝，人烟也更加稀少，陆羽和他的白灰驴就这样一人一驴走在崇山峻岭里，在深山狭谷的羊肠小道上，时而上行，时而下行，时而穿涧，时而过河。他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家了，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猎人或挖草药的人，陆羽就欣喜莫名，向他们打听哪里有茶树，哪里有制茶的人。多数时候，他都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只有一次，一个带着个年轻徒弟的采药老头告诉他，再翻过几座山，在最高的一座山上，有一片野生茶树，其中有一棵大茶树，两个人牵手都抱不过来，可以说是茶树王了。陆羽听了，非常高兴，决心非看到这棵茶树王不可。他详细向老头询问茶树王所在山的具体位置和走法。采药老人细细告诉了他，但对他只身一人前去表示怀疑，说那座山常有凶兽消息，一个人还是别去为好，陆羽谢过了他，但却是执拗地向那座山走去。他不管不顾了，觉得来到这里，和一株野茶树王失之交臂才是人生最大的憾事。

　　另外，他不惧怕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是个福人，总是在山穷水尽时有人救助，以前的恩人李齐物、崔国辅不说，就说这次离开宦姑滩在金州吧，穷困潦倒去卖驴，险遭黑手时，鬼使神差让崔国辅的朋友杜中丞看到了白灰驴，把他请到府衙叙谈，饱食酒饭不说，听了他的窘况，二话不说就送了他十五两上好纹银，走时又给他备下了许多干粮，还送他一把短刀作路上防身之用，所以他觉得他有神灵或者佛祖保佑，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往前走，一路听着猿啼雉叫，还做了几首描绘大山景致的诗。那经过金州驴市后的白灰驴，也变得比以前善解人意了，时不时向陆羽撒娇，人驴显得十分亲密。
　　就在陆羽踌躇满志地在大巴山的深处跋涉的时候，他曾经想去的京城长安，却已经是一派山雨欲来的态势了。先是从去年夏天起，京城周围千里大旱，饿馁遍地。在正月里，新相杨国忠看见安禄山宠遇日厚，怕他超过自己，就对长住华清池沉浸在享乐中的玄宗帝进言，说安禄山必反，并出了个主意说，陛下试召安禄山进京，他必不来。哪知玄宗帝一召安禄山，安禄山就来了，在华清宫对玄宗帝哭诉说，臣本胡人，陛下宠擢至此，万死不能报答，只是为国忠所妒忌，臣死无日矣！玄宗帝感动万分，更加信任安禄山，听不进杨国忠的话了。接着玄宗帝要提拔安禄山做宰相，诏书已经写好，杨国忠又谏说，安禄山大字不识一个，当了宰相，要处理政事，岂不闹笑话？玄宗帝想想也是，就改加封安禄山为左僕射，又赐安禄山的两个儿子一个为三品官，一个为四品官。安禄山不满足，又向玄宗帝求兼陇右管马匹的群牧使、知总监事等职务，玄宗帝都满意足了他。安禄山又为部将讨封赏，说他的手下将领在打北方少数民族契丹、同罗的战争中屡有军功，玄宗帝也一一照办，封了将军500多人，中郎将2000多人。心满意足的安禄山，在长安住了两个多月，三月里要回范阳驻地了，玄宗帝大摆筵席送行，脱下身上的龙袍送给安禄山，让安禄山又惊又喜，连连叩头谢恩。但他一离长安，生怕杨国忠奏玄宗帝留他，一路疾驰，一溜烟昼夜兼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