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层原因，他觉得自己和旧友们越来越格格不入了，用某位老同学的话

　　来说，上学那会儿，大家都是泥巴糊成的坯子，一样颜色一样质地，看不出啥差
　　别，等到入了社会这个大熔炉，十几年后再见，才看出谁是花瓶谁是尿壶。
　　他说，你一花瓶混在我们一堆尿壶里，能觉得自在吗？当然，也没准其实你才是
　　尿壶。
　　说这话的哥们儿叫王翰，周易铁瓷的高中同学，前些日子刚结婚，老婆据说是个

　　富二代，周易见过本尊，怎么说呢，除了身材长相错，其他条件倒还真不错——
　　但有一桩奇事，他俩结婚的时就带着俩孩子，一个女儿是新娘从前任那儿带来的
　　，一个儿子倒是原装的，但提前出土了。婚礼那天更奇，新娘的前夫和前男友们
　　竟然悉数到齐，还笑容可掬地随了份子，一起闹了洞房。
　　后来周易听说那位前夫还是王翰的同事，平时关系很不错。

　　王翰在同学里人缘很好，所以婚礼上有不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露面，本来应该感
　　觉很亲切，但觥筹交错之下，周易却觉得难受和别扭，大部分人彼此寒暄两句后
　　便没了话，只好在房子车子票子女子上来回车轱辘地找话题，要么就是假仗义，
　　拿酒当挡箭牌，更有动作快的，酒桌上就换起了名片。
　　这是人情世故，就算你不喜欢，也应该理解，碰杯的时候王翰对他说。
　　周易不是不懂，只是，他看着那一张张曾经熟悉如今纷纷发福的脸总觉得别扭：

　　十五年前这些脸都是不同的，有人是小混混，有人想当画家，有人想从政，有人
　　想去山区支教，当小学老师……可如今呢，他们看起来都一样：小混混放下菜刀
　　，当起了包工头，见谁都递烟发名片，笑起来怎么看怎么像员外；准画家十几年
　　没碰过画笔了，倒是常用钢笔签支票本和合同；想从政的倒是如愿以偿，可惜背
　　景不够硬一直没爬上去，还是个小科员；想去支教的那位清华博士毕业好些年了
　　，现如今见着谁都问有来钱快的道儿吗有的话别忘了哥们儿，还总不忘推销他们

　　公司的汽车节油器！
　　日期：2011-10-05　17:45:27
　　婚宴后紧接着的一个周末，王翰约了周易吃饭，说是让帮着儿子取个名字。
　　“孩子五行缺土，昨儿短信告诉过你的，咱同学都是搞理工的，就你肚子里有墨
　　水，给点意见吧？”

　　“要不叫王佑均吧，”周易沉吟了一会儿，说。
　　“哦？有出处吗？”
　　“昨儿你发短信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正好在听《兰亭序》，觉得这孩子应该跟
　　王羲之有缘，所以取了王右军的谐音，佑者，庇佑保护，是希望孩子平安，均是
　　希望孩子品行端正，不偏不倚，也含有中庸之道的意思。”
　　“佑均，佑均……”王翰念叨了两遍，“不错，不愧是咱班的才子！就它了，孩

　　子大了你这干爹可没跑儿！”
　　酒过三巡，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王翰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你是不是特看不上xxx？”王翰说的是支教博士。
　　“我可没这么说。”
　　“你是没说，可婚宴那天都写脸上了，你这人脸上从来不藏事！”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变得最厉害的一个，现在满身铜臭，所以特鄙视他？”见周

　　易没吭声，王翰接着说，“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他——但不是因为他今天的市侩
　　，而是因为他小时候的清高，对现在的他，我倒是特理解……不是每个人都跟你
　　一样可以不接地气。”
　　“你们是不是都觉着我这人挺各色的？”周易反问道。
　　“何止各色，简直是……”王翰半句话脱口而出后，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愣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固执、太拿自个儿当回事、太

　　装逼！”
　　周易无言以对，这话不止一个人说过，包括历任前女友，他无从反驳。
　　“哥们儿送你句话——难得糊涂！”
　　酒菜消灭得差不多了，周易站起身抢着买单，结果脚下不稳，不小心摔了一下，
　　上衣口袋里的宣传册落到了地上。

　　“什么宝贝呢这是？”王翰捡起了宣传册，随手翻看起来。
　　“别看别看，”周易赶紧来抢，他知道这个老同学不是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要真看了这本册子，没准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
　　“哟，跟我还保密？写给哪姑娘的情书吧……”对方犯了驴脾气，一只手挡着他
　　，牢牢地把书攥在手里，“末日联盟……这是什么，邪教的宣传册？”

　　见到这种情形，周易只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谁知说完后，王翰的
　　反应却很平静。
　　“你相信这是真的吗？”周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信不信不好说，毕竟我也不信教，这玩意儿太虚了——不过我希望是真的，那
　　样咱哥们儿还能趁这个机会环游世界什么的，还不用签证……”

　　“得了吧，你要真环游世界，也肯定是跟媳妇儿一起——为女人插兄弟两刀说的
　　就是你这号人。”
　　“别提她行吗！”周易说的是句玩笑话，不料王翰脸色却为之一沉，眉眼之间闪
　　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
　　周易本想问问他和老婆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想起对方刚才送给自己那句“难得糊

　　涂”的四字箴言，便把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
　　为了妥协，可能每个人都要放弃一些觉得重要的东西吧，他想。
　　日期：2011-10-05　21:53:13
　　第五章
　　四月第一个周六，周易一大早就接到了林萱的电话——这姑娘倒挺大方，那天他

　　装病仓皇而逃后也没生气，q上见了，臭贫几句，就冰释前嫌、恢复了邦交关系。
　　老黄和老费约了老地方开会，她说，讨论逃生方案的事。
　　到豆留的时候，他看到林黄费三人已经开始争论了。
　　“绝对不可能，”林萱很肯定地说，“我敢跟你们打赌！”
　　“什么事就打赌，算我一份呗，”周易甫一落座，就单刀直入，“黄牧师，说说

　　方案的事吧？”
　　“甭聊了，最低两千万，聊了有啥用？”林萱有点激动。
　　“什么？两千万！人民币吗？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吧？”周易吓得差点从椅子上
　　跳起来，这个数字和他的心理预算相差实在太大，他看了看费黄二人的脸，不像
　　是开玩笑。”
　　“是的，人民币，这是十个人的方案，”费语平静地回答，“咱们四个，还包含

　　了六名家属。”
　　“怎么这么贵？说说方案内容吧？”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设计了ABC三套逃生方案，两千万是最低那套B方案的初步
　　预算。”黄铭补充道。
　　“那……现在还差多少资金？”

　　“不算上你和林萱的话，还差一千六百万，”说这话的时候，黄铭显得有些底气
　　不足，他看了看周易的神色，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和费博士的全部身家
　　！”
　　“我撑死能拿出一百万不到，”林萱摊摊手。
　　周易见过她那辆高配的宝马X5，保养得不错，只跑了两三万公里，不过北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