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惊讶地看着王洪远，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王兄真是把我们的会议精神吃透了，佩服，佩服！
　　柳华夏将早已准备好的事务所收支一揽表分送两位股东，王洪远接过粗略一看，便收了起来。何毕则认真地逐项看过。待全部看完，他指着其中的一项对柳华夏说，你的税务咨询收入不要做的这么高，可以把它分成几项，象税务代理、代户自查和咨询服务等等，而且收入也不要一次性的记账，分成几次，这样就不引人注意，懂吗？
　　柳华夏马上表示，明白意思了，回去就改过来。
　　王洪远说，我这个小舅子，做事精细，你只管放心。
　　何毕说，精细是精细，但经验不足，遇着行家，一眼就会看出问题，所以要指点他，不能授人以柄。
　　柳华夏频频点头，说，何局说得对。
　　日期：2011-10-01　20:59:35

　　正经事情说完，王洪远对何毕说，我今天碰到于大秘了，听他说市政府最近就要启动ST吉重，现在正和太平洋基金谈呢。这是一个机会呀，可以趁早收些股票，一旦老外收购或注资，那ST吉重的股价还不得涨疯喽。王洪远的声音兴奋的有些发抖。
　　何毕不以为然，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上次美国渣打集团来我市考察ST吉重，你也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结果怎么样，没戏！
　　不不不，这次不同，听于大秘说，市里准备给他们相当大的优惠政策，李市长在市长办公会上说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ST吉重给救活了。
　　为什么呀，总不能做赔本买卖吧？
　　这还看不出来吗？马书记上调省府已成定局，咱们的李市长想要接任，急需政绩支持，救活ST吉重，解决几万人的下岗失业，这是多大的政绩？所以，对他来说，没什么怕赔的，当上书记就是最大的赚头。

　　何毕仔细玩味王洪远最后的那句话，若有所思。“没什么怕赔的，当上书记就是最大的赚头。”他越琢磨越有道理，这简直就是一句绝对真理，官场铁律，只要能上位，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谁是他的“太平洋基金”？！
　　王洪远见他半天没动静，推他一把，想什么哪？
　　何毕这才回过神来，你说，我听着呢。
　　我问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何毕想想，说，我认为ST吉重救不活，它只有破产一条路，我劝你别往里掺和。

　　谁说救不活，只有政府想救，那有的是办法。两人正说着，柳华夏说话了，外商注资也好，收购也罢，他们都要先对ST吉重进行审计评估，这可是本市最大的会计业务了，我一定要把它拿到手，到时还要请你们帮忙。
　　王洪远说，那才有几个钱，你密切关注收购动向，适当的时候可以买一些股票，一旦收购成功，股价将一飞冲天，赚个十倍二十倍都有可能。
　　柳华夏说，姐夫，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拿下这个活，证明的是我们所在北方的实力，我要的是名气，这对会计师事务所来说至关重要……
　　日期：2011-10-01　21:19:46
　　何毕对他们俩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把省委组织部的关系接上。老梁还有两个月就到站了，已经开始向自己交待卸任之后的事情，这说明这几个月来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尤其是曲线救国的路子，事实证明自己的决策正确。
　　当初，他和高参孙国权曾有一番探讨，孙国权说，想办成事情，目的要明确，欲望要强烈，形象点说，就是人家从大门把你踢出来，回过头你还得从窗户爬进去。但何毕对此言有自己的理解，作为精神，前两句是必须的；作为手段，后两句有些过了。政治最讲究分寸感，过犹不及。商场和官场毕竟不太一样，急功近利往往会适得其反。

　　孙国权笑骂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爱装，什么事最后还不得归结到钱上，一炮给他撂倒不就完了。
　　何毕摇头，哪个领导也不差你那两个钱，送的巧妙，收的自然才是学问。
　　怎么送这笔钱，何毕也是反复斟酌，梁局长把反腐倡廉挂在嘴上，一张脸看下属总是苦大仇深，但私下里谁都心知肚明，老梁手腕高得很，活动活动心眼就有进项。何毕心想，都是班子成员，互相必须要顾及面子，要让人觉得送钱是感情，而非交易才算高明。最后决定还是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两次宴请梁夫人，讲明所求何事，第一次送了10万，属于投石问路，见没有拒绝，第二次就奉上20万，又被笑纳。从那以后，何毕明显感到梁局见自己时脸上有了笑意，可见枕边风还是奏效，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他相信梁局长近期就会作出选择。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昨天，梁局把他找到办公室，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当时，梁局一改和下属说话从不让座的惯例，和他对坐在沙发上，极亲切地说，我的年龄就要到站，省局已经和我谈过了，退下去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了。
　　何毕拿出最动人的表情，身子前倾，目光真诚，说，我是您一手提拔的，无论在感情还是工作上，真是离不开您哪。
　　梁局呵呵地笑了，拍了拍何毕探过来的肩膀，很豁达地说，这是自然规律，谁也不能例外。
　　可奇怪的是，说完这话他便沉默了，何毕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脸上的肌肉笑的都有些发僵。良久，梁局叹了一口气，看着何毕说，积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作为领导不要有幻想，尤其是对人抱有幻想。你以为如何啊？
　　日期：2011-10-01　21:52:47

　　何毕心里一惊，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是一个悖论，说对还是不对，好象都不能让梁局满意，他坐直了身子，最后说的是，梁局高见，梁局高见。
　　梁局长目光中有一种悲凉，但马上又变得亲切，何局，你的能力水平不用我说，自有公论，如果你当上局长，你对局里以前的决定有何打算。
　　何毕一听这话，知道梁局在这几个副手中，初步选择了自己，心中一阵窃喜，可随后又有些疑惑，局里以前的决定多了去了，他指的是哪一个？噢，他明白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真正让梁局放心不下的，无外乎是和他关系暧昧的两个女人，她们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刚刚提了科级，群众有意见，今后用与不用，需要下任有一个承诺；还有再建的培训中心的工程，对承建这个工程的建筑公司，局里反映很大，说是质次价高，要求换人。但这家公司当初是梁局定的，何毕马上表态说，对局里过去的决定，一切按梁局的既定方针办，翻前任旧账，是后任大忌，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梁局长用眼睛盯了何毕半天，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思，可惜人心隔肚皮，他的眼光不是X光，他把自己积半生得来的经验马上就忘在了脑后，还是对人寄予了幻想。梁局长告诉他，有了自己的提名只是第一步，省局这边也没太大问题，最关键的是地级市正局级干部的任命需要省委组织部的批准，让他自己想办法。
　　现在，他就为这个事发愁，自己在市里还算有几个朋友，可到了省里就两眼一抹黑。虽说梁局向上面推荐了自己做为继任，但他知道组织部门对党政班子正职从来都是按1：2的比例进行后备干部考察，再冷眼旁观那几个竞争对手，老爸不是人大官员就是政坛宿耆，他只能喟叹自己没有祖荫可以托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