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23 05:36:42
六一
父亲最后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放心。
唉,我能放心吗?跟父亲聊了几分钟,似乎觉得父亲不太难过,不知他是装出来的,还是早已习惯了沧桑的岁月。
放下电话后,很想回家,可我知道,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自己都是无法实现的。
从口子村的公用电话到营部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当想到大灾大难面前,亲人们都安然无恙,我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
回到营部,我和以前一样工作着,不同之处是,我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放不下来。
接到信的那天晚上,我把所有的活干完后,一个人来到营部大门前的马路上。
马路上没有灯,也看不到人,只有脚下黑黝黝的马路伸向看不清的远方。
天空看不到月亮,星星却格外多,像家乡的夜空。这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站在老家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
当把目光从天上收回来的时候,看到了眼前零零散散的灯光,完全不是家乡的模样。这时,我感觉眼睛特别潮湿,眼前的一切立刻像水一样晃动着。
等着眼睛里的水慢慢干去,我朝家乡的方向眺望。把目光尽量放得远一点,再远一点,然后闭上眼睛,似乎看到在一个小屋里,家人挤在一个不大的炕上睡熟了。
想着想着,我突然想写东西了。回到宿舍,拿起笔,很快把自己的心情记了下来。从那晚开始,我几乎每天都坚持写日记。之后3年多的时间里,整整写了三大本。
后来在翻看这些日记时,我看到满眼是两个词:奋斗和内疚。
印象中,我每天都在想着自己的出路,而在寻找出路的路上,几乎每天都伴随着痛苦。很多事情,自己想做好而做不好,尤其感觉自己反应慢,别人问个什么事,当时只能简单回答一下,等人家走后,才想出更好的答案。
尽管如此,我还在不断地打探着出路。那时,听到一个好消息,说是初中生可以报考机要军官,后来又知道,考机要军官的限制条件特别多,名额又少,一般人没有机会考。而考军士长,自己未敢想过。似乎觉得,除了转专业军士外,自己再没有别的出路。
自己不能考试,那时却喜欢看书了,什么书都喜欢看。也许以前看的书少了,现在想补回来。
我一边看书,一边练着书法,可在上进的路上并不平坦,以前学会的“玩”还在时刻考验着我。
一天,刘雷又找我打牌了。那时我不想玩牌,可营部的人实在太少,他们必须把我这个稀缺资源利用好。我不想拒绝他们,可每次打完牌后,总感到很失落,像被人抛弃了的感觉。
我觉得,玩固然好,可这样下去是没有出息的。这时我突然想到,人一生中的玩是有限度的,现在玩多了,以后的玩就少了。相反,人一生中的苦也是有限度的,现在多吃点苦,以后就会少吃点苦。这些道理也跟锄地似的,家里的地就那么多,现在多锄了,以后就少锄了。
这样想着,我就不敢再玩了,可很难拒绝。我就把自己变成一个玩牌的“后备队员”,人不够时凑个手,人来了马上让位。
日子如此过着,到了年底,我的字有了很大的进步,姜教让我抄花名册了。这可是让我非常高兴的事,因为作为文书的我,终于可以涉足以前干不了的工作了。
第一次干文字工作,让我感受到了不同的体会。
中队有几百人,干部大多数是大专、本科学历,士兵的学历大部分是高中和初中。每当在花名册上写“大专”两个字时,我心思,什么时候能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这两个字。
快过春节的时候,很多战友回家探亲了,包括刘雷。营部里只剩下我和其他几个战友。
那年,是自己在部队过得第二个春节,也是自己过得最痛苦的春节。
三十晚上,营部里冷冷清清的,战友很少说话,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孤独和思念。
年夜饭尽管很丰盛,可战友们似乎没有味口,囫囵着填饱肚皮,然后挤到一个房间看晚会去了。直到凌晨12点,战友们放了些鞭炮,然后各自散去。
我回到房间,房间里还算暖和,从火炉的缝隙里露出忽闪忽闪的光。外面的鞭炮声像炒豆似的响着。
这时虽然夜深了,可我没有心思睡觉。我来到窗前,朝着家乡的方向望去。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里,父亲还会像以前一样点燃旺火、燃放鞭炮吗?父母在那个简陋的房子里,如何度过这寒冷的冬季……
想着想着,我发现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慢慢抖动起来,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上盘旋。
我知道自己哭了,也知道自己哭出了声音。不过,我不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和声音。
这时,我感觉眼泪像两条小河似的,不停地在脸上流淌着。
现在想来,自己似乎很享受当时痛哭淋漓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慢慢变少,我就躺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我,还是睡不觉,心像脱缰野马似的胡思乱想着。
想家也想自己,想在家时的温馨,也想自己当兵后的所遭所遇:新兵营、学兵营、工程团新兵队、工程三营,一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感觉只有17岁的自己有点承受不了。我也知道,今后的自己,还将面临着更大的考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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