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他们十六个脱困职工几乎迎接了各级领导的慰问和看望——矿上的,集团公司的,市里的,省里的……
最高级别的一次是一位国家安监总局的领导,在省委常委、市委文书记,省里主管国资委的副省长,省煤炭工业局赵局长,和集团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王总的陪同下来看望他们。
领导们亲切地分别和脱困职工握手,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兴奋,握手时候的力道是那么大,连王总都显得兴高采烈的,好象刘澈他们不是惹了一场祸,而是打了一场打胜仗一般。领导和刘澈握手的一瞬间,肩扛的大摄像机、手持的小摄像机和照相机全对准他们,闪光灯瞬间差点晃瞎了刘澈的眼。
日期:2015-03-22 22:16:00
“大丫,来,让爸爸香一个!呜——!”
“哇哇……”病房里传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小女婴在跟父亲相处了十多天后,仍然被想亲她小脸蛋的父亲给吓哭了。
刘澈在病房里扫了一眼,病房中,正以一个个床位为单位一家人其乐融融。人们丝毫没觉得那吵闹哭声讨厌,几个女人甚至还对那位一脸尴尬的父亲偷投去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很快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过去,给那个哭得眼泪汪汪的小女婴递上一小块奶油蛋糕,小女婴的妈妈道了声谢,接过蛋糕伸到小女婴脸前,小女婴立刻不哭了,大眼睛盯着奶油蛋糕骨溜溜直转。
日期:2015-03-22 22:39:00
都是些皮外伤,头几天大家的伤就好利索了,于是有家室的便借着这难得的十几天时间,接来老婆、孩子,联络已经明显生疏的感情,还没有家室,但家离得近的,也叫来了父母兄妹。只有少数几个跟刘澈一样还没成家,而且老家又离得比较远,也正围在一起打牌。
本来按照矿上的安排,职工们今天下午就该回矿了,但上午接到集团公司临时通知,明天省煤炭工业局要在集团公司召开一个关于冒顶事故应急处理的经验交流会,要求此次脱困的十六名职工必须全部参加,于是矿上就临时决定让他们在医院多待一天。
职工们乐的多休息一天,对他们来说明天的会议只是一个过场,弄得好了说不准还能戴红花,拿奖金,但对刘澈来说,明天除了要参加会议,还是一道鬼门关,他接到的通知比别人多了一条,会后他会收到集团公司就此次事故对他的最终处理决定。
“要不要一起出去抽一根?”李前进从病房外走进来,手里拿了盒烟,冲刘澈摇了摇。
刘澈摆了摆,从来不抽烟的刘澈发现自己不抽烟是对的,都说抽烟能解愁,但自从上次他问李前进要了一根,一个人走到楼道上,只抽了一口就抽不下去了。烟除了能呛得他咳嗽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日期:2015-03-22 23:11:00
刘澈走到病房的窗户前,面前的景色漂亮非常,几乎有停车场宽的十二车道主干道一尘不染。
医院对面是一片高级住宅楼——楼层不高,但闪亮的琉璃瓦,落地的大窗子……东西方混搭的风格,让这片建筑显得既现代又古朴。再往更远处是一个广场,两侧分别是一个靴子状的建筑和一个礼帽状的建筑,那是市里的体育馆和大礼堂,有几个好象是游客的人正在跟这几幢建筑合影。
日期:2015-03-22 23:31:00
广场的远端是一片仍在施工中的建筑物,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封顶,部分建筑甚至已经完成了外部了装修。在这群建筑中最显眼的要数一幢四五十层已经安装好了金色玻璃幕墙的大楼——那就是刘澈他们公司专门请了风水大师看过的新总部办公大楼。
笔直的街道,拔地而起的大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干净整洁漂亮,一切看起来好象都是那么欣欣向荣。要说有缺憾,那就是人少了点,确切的说不是少了点,而是少得有点过份,大中午的主干道上就几乎没什么人,刘澈在窗口站了足有二十多分钟了,还没见一辆车经过。
而且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这里的干净并不归功于环卫工人的勤劳尽责,或者说这里的老百姓素质有多高,其中有一个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这里根本没有人制造垃圾。就像其他这样的城市一样,这里同样也有那个绰号——鬼城。
说起来可悲,刘澈苦学多年,初中成绩全校名列前茅,高中读的是省重点,大学虽然不理想上的也是国家“211”,前后几个村,同龄的就出来了他这么一个,毕业后干的有是中国最危险的职业,工作的地点还是荒凉的大西北,可是工作四五年了,已经到了结婚买房子的年龄,在这样一个鬼城,也就够买间厕所。刘澈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活的是什么啊。
日期:2015-03-22 23:59:00
第十五节 躺在煤堆上的城市
“不要愁,该没事就是没事,要是真有事,愁也没用!”刘澈一转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前进走到了他身后,自从井下出来,刘澈发觉最近身边的这些家伙们走起路都喜欢掂着脚,一个赛着一个没声音。
“这是兄弟们一起想的办法,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李前进说话递过来一张稿纸。
日期:2015-03-23 00:10:00
刘澈接过一看,这是一份手写的文件:证明,2610掘进头冒顶事故,系锚杆等物料质量问题,与带班队领导刘澈无关。证明人:李前进、刘钱龙、王自强……稿纸最下端是其他十五名职工的集体签名,每个签名旁还按了一个红指印。
不用给领导看刘澈就知道,这是一份在集团公司领导看来会有些好笑的证明,在2610掘进头冒顶事故中,这些职工自己的责任还没撇清楚呢,你们凭什么给别人提供免责证明?而且锚杆质量有没有问题需要质监部门拿出实际的检测数据,你们红口白牙的凭什么就说人家的锚杆有问题?
日期:2015-03-23 00:36:00
“帮我谢谢大家!”刘澈没有告诉李前进这证明根本就没用,反而小心把稿纸叠好,收进口袋,如果今天他就被开除,他也不算一无所得,最起码他收获了十五名职工的信任。
至于集团公司会怎么处理就听天由命吧,真把兄弟逼急了,大不了就辞职,老实说,他来这里工作的一期目标其实已经达到了,刘澈这些年基本已经存够了,在徐州买个两室一厅的首期,这大西北他也已经待够了,想到这,刘澈忽然觉得一阵解脱。
日期:2015-03-23 01:18:00
“昨天公司又找大家问话了吧?”刘澈见李前进还在看着自己就笑问。
“嗯,这都是一人问了第三回了,这群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咱还能骗他们?”刘钱龙忽然也从刘澈背后鬼蹿出来,“刘队长,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咱们一升井,他们就叫不准把井下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说起,那就表明公司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公司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就没事。”
“钱龙这句话说得在理!”
“等明天开完会就清楚了。”刘澈之前倒没想到这点,不过刘钱龙说的确实有道理。会是个什么样的处理呢?是摘掉副科级,还是被发配到戈壁边缘的某个在建矿井去建矿?再或者让自己直接收拾包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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