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苏浙为龙头的江南一带,历来就是明朝赖以生存的重要财源。即便是“流贼”遍地之时,苏浙也基本上未受战火洗礼,除了税赋加重,偶尔有些“乱民”闹事以外,社会局势和经济发展总体上比较平稳。
李自成在黄河流域活动,目标一直都是明朝的政治中心北京,另一股“流贼”张献忠跟李自成合作得不太愉快,索性分道扬镳,主要在长江流域活动。崇祯十年(1637年),张献忠的部队在郧县被明军总兵左良玉打得遍地找牙,被迫于次年被“招安”。崇祯十二年(1639年),张献忠再次反水,并将目标锁定在西面的四川,后来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八月在成都建立了大西政权。
此时,镇守武昌的依然是左良玉,张献忠忙着打四川,根本不敢顺江东下,因此整个江南还是比较“干净”的。
毫不夸张地说,南明相对于南宋的优势是十分明显的,但事实却令人大跌眼镜:南宋坚持了一百多年,而南明只坚持了十几年!
历史太会开玩笑了,整整相差一个数量级!既然有诸多优越的先天条件,南明为什么如此不给力呢?
仔细琢磨一下我们会发现,南京是“留都”不假,六部两院也绝非形同虚设,江南的财富当然是货真价实,但似乎还缺少一点儿什么。
恰恰是缺少的这么一点儿却足以致命!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江南,偏偏就少一个人——皇帝。
晕!这算哪门子的致命?找个皇帝还不简单?朱由检死了,不是还有儿子吗?
——很遗憾,朱由检的太子、王子全在李自成的手里,莫非请他亲自率兵护送南下?
那就从朱由检往上查家谱,不是还有散落各地的兄弟、叔伯吗?
——这个可以有,而且不只一个。
问题就出在这里!
计划生育好,绝不是一句空话。虽说多生儿子好打架,但很多时候,儿子多不见得是好事,比如买奶粉的时候、交学费的时候、进医院的时候、娶媳妇的时候,还有……还有选谁当皇帝的时候!
朱由检是册立了太子的,但此时捏在人家李自成的手里。这样一来,所有可能即位的藩王们,全站在一根起跑线上了。
你爹是皇帝,我爹也是皇帝,凭什么让你当不让我当?
日期:2013-04-12 21:09:04
迷茫的“南混”
事实上,藩王们并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为了争夺南方的皇位打得头破血流。要真是那样的话,倒未必是一件坏事。此时,大顺、大清正忙着在北方对峙,张献忠还在西南翻大山,南方有足够的时间通过皇家内部的武力较量一决雌雄,留下最强悍的一个力挽狂澜。
但是,明成祖朱棣做得实在是太绝,为了防止其他藩王“依葫芦画瓢”,他极大地削弱了藩王的实力。皇子封了王,除非国家有特别需要时稀里糊涂继承大统(比如先皇没有子嗣,信王朱由检就是这样当了皇帝),绝大部分只能是骄奢淫逸,混吃等死。别说掌握军队了,就连跟几个文臣来往频繁一点,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由于对当政者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个政策不折不扣地一直传承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要出现一个类似于康王赵构有自己执政“班底”的藩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差异,将直接导致南明难以步南宋的后尘。而始终困扰着南明的梦魇,根源也就在这里!
话说回来,藩王们不是看不到这个机会,但江山倾覆,分散在各处的藩王,要么投降“流贼”(比如山西的晋王朱求桂),要么被“流贼”给弄死(最惨的是洛阳的老福王朱常洵),剩下的全都忙活一件事——逃命。
争皇位?实在是忙不过来!
真正的争斗,还是发生在南京“朝廷”内部。
三月二十九日,北京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淮安,南京很快也得知了这一“噩耗”。北京朝不保夕之时,“北漂”们的反应是“诸臣皆惶恐莫对,嘘唏泪承睫”。
那么,“南混”又是什么反应呢?
时人陈贞慧(又名陈定生)撰写的《书事七则》是这样记载的:
“南中诸大老每集议事堂,惟相向攒眉,竟日无一语,或仰视屋之罘罳,咄嗟而已。问曰:‘事如不可知,将奈何?’竟以靴尖蹴地作叹息声,各各散走,以为常”
实在想不通,就仰望星空——这就是“南混”们内心的真实处境。
遭此乱局,“南混”不知道怎么办,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除了得知北京陷落以外,再无其他消息。也就是说,崇祯皇帝、太子均杳无音讯。
老板下落不明,“南混”除了抬头望天,还能怎么办?
即便如此,迷茫的“南混”还是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禁讹言。
由于圣上和太子下落不明,为了防止谣言四起,混淆视听,南京六部联合发文禁止谈论这一敏感话题。
制止谣言最有效的手段是及时公开事实真相。但是,不是南京“朝廷”故意隐瞒真相,连“朝廷”都不知道皇帝、太子到底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怎么公开?
形势如此,这条禁令的效果可想而知,整个南京阴云密布,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第二,禁“草泽”勤王。
所谓“草泽”,就是民间组织起来的义军。南京“朝廷”发出禁令:除非得到朝廷的任命和派遣,谁都不能轻举妄动,组织“非法武装”去勤王。
这一政策太扯淡了,难道老百姓自发救驾也有罪?似乎无罪,而且应该鼓励,但是当权者要“从大局考虑”,这是从“北漂”到“南混”的普遍共识。
“北漂”方面,李自成的大顺军兵临北京城下,户部侍郎吴履中提议“全民总动员”,打一场帝都保卫战。内阁首辅魏藻德明显“老练”得多:既然军队都靠不住,老百姓一上去,那不是带头阵前投降吗?(营兵屡守城尚胆怯惊走,百姓非索习,益畏惧,恐致误事。)
“北漂”不相信群众,“南混”当然也会首先考虑“维稳”。为了防止有的武装名为“勤王”,实则投靠“闯王”,“朝廷”索性一竿子打死,所有民间武装一律禁止。
第三,组织官军渡江北上“勤王”。
这件事虽做得比较靠谱,但一点儿也不符合“南混”的风格。莫非国难当头,“混混”们决意洗心革面,改弦更张?——本性难移,想都别想!
前面提到过,虽然绝大多数南京官员都归入“南混”一类,但也有极个别的例外,他们的职位没法混,得像“北漂”一样卖力干活,具体来说是三个人: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提督南京军务。
其中,南京兵部尚书是留都的百官之首,既有文治权,又有统兵权,属于如假包换的南方实权人物——“南混”大佬。能够号集武装力量北上“勤王”的,唯此一人!
此时担任这一职务的,是著名的明末抗清英雄——史可法。
史可法(1601~1645),字宪之,河南祥符(今河南开封)人,崇祯元年(1628年)进士,师从东林党人左光斗,历任西安府推官、户部郎中。崇祯八年(1635年)随兵部侍郎卢象生率军平贼,两年后升任都御史,崇祯十四年(1641年)总督漕运,崇祯十六年(1643年)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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