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7 11:45:53
出国前的那年冬天,我在中国电影局礼士胡同129号院的小放映厅里,看了文丨革丨后最使我震撼的一部影片——那就是由彭宁导演颇有争议的送审片《太阳和人》。它是一部根据剧作家白桦先生的脚本《苦恋》改编的片子。那个小影厅里坐了仅有二十几号人,即便是穿着件军棉猴,还是刺骨的冷,可以在放映机投射的光束里看到自己鼻子冒出的热气。
我记得片子里的一句台词,那就是主人公的女儿在出国留学前对自己父亲发自肺腑的一句指责:“你爱中国,可中国爱你吗?”这句台词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了我的心里,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在国内,大家常说,隔行如隔山。行外人并不知道艺术家的苦衷。
我用回避的言词说:“我刚来美国,想体验一下美国的大学生活和社会,还没有想下一步。”
“不像你。”苏小姐有点失望。“我觉得你应该是个有抱负、胆识和野心的男人。”
“怎么讲?”
“你的高傲在留学生圈子里是赫赫有名的,我一直认为你应该是个雄心勃勃的人。”
“那现在,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问。
苏小姐瞟了我一眼,说:“我看啊,你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走向和未来的位置。”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我和苏小姐是两路人。
她并不了解我的过去,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艺术创作和新闻报道还不一样,它是一种内心深处的耕耘和收获,需要自由的土壤和空气。 在那个年月的中国,这是个不可求的奢侈品。
“苏,你看看那些美国孩子在干吗?”我忍不住了。“他们在玩,在体验生活,在**,在无拘无束地狂欢和party。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太认真、太严肃了吗?”
“我们和那些美国孩子不一样。”苏小姐的音调抬高了一节。“我们和他们有截然不同的文化和生活背景。同时,我们也走的不是一条路。”
“这里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可能的。我们可以做一切……”
“美国是好,但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儿。在中国,一切都将从零开始——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未来。”
她拉住了我的手。“答应我,我们一起回国去,去创造新的历史。”
我愣愣地看着在月光下的苏小姐和她倔强和赋有信心的面孔。
“不急,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她低声道。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我。
“……”我正想说什么,苏小姐的食指遮住了我的上嘴唇。
“不急。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许久,直到深夜。后来,我送她回女生宿舍,在楼梯口和她告别。黑暗里,我们相互拥抱和做离别前的吻别,然后,苏小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楼门,轻声地进了去。我站在夜幕里,望着她苗条的身影,一直等到她打开二楼的台灯后,才静静地离去。
日期:2013-04-20 00:46:13
在回家的路上,我快速地穿过了一个昏暗的林荫小道,几个学生慌张地迎面跑过来。我问他们,前面出了什么事?一位男生告诉我,有个从挪威来的留学生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遭了抢劫,被歹徒用枪打死了。不久,我看到了前面数辆闪烁着红白色警灯的警车和一辆白色的急救车,路的左面,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拦住了。
我加快了脚步,匆匆地返回了宿舍。
屋里较暗,只亮着一盏小台灯。安德鲁斯已经睡下了。听到门声,他侧了个身,半眯缝着眼睛,瞧着我。
“刚回来?”他问。
“嗯。”
“听说了吗?”他低声道。“那个叫皮特逊的挪威小子,给人毙了。”
“哦,当真?难怪外面有好多警车。”
“这家伙也是自找……”
“怎么了?”我问。
“人的命,就是这样,说走就走。今天下午,他说要去逛逛好莱坞大街,自己又没车,我劝他,说这儿危险,和奥斯陆不一样。可他就是不听,偏要步行游遍洛杉矶,直到黑灯瞎火的,才回来。这不,出事儿啦。”安德鲁斯叹了口气。
我想了一下,人生真是太短暂了。老天爷随时有可能把你的小命夺走。
“他妈的,该怪我。当时,我就该阻止他。”他有点自咎地自言自语道。
“唉,可别和自己过意不去啊!”我劝他。“这不该怪你。”
“嗯。看来你今儿晚上倒是走运了。”他调转了话题,用滑稽的声音说。“唉,伙计,你的那个中国妞长得蛮有特点。你们还挺般配。”
“ 还行吧。”
“她叫什么名字?”
“苏小姐。”
“苏小姐?”他微笑着说。“还挺神秘。”
“你今晚儿走运吗?”
我问。
“问我?你说呢?”
安德鲁斯得意地反问。
“算我没问,成了吧。”
“哈哈,你输了。”
安德鲁斯得意地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件抟起的黑色蕾丝女生三角裤。“看,是安娜的。就是今儿下午咱们遇到的那个妞儿的。”
“我哪敢和你打赌啊!你这坏家伙也太厉害了,简直是个女人杀手!”
“人家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安德鲁斯干笑了一声。
我脱了衣裤,关了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安德鲁斯说:“我们有言在先,该罚你跟我抽一袋大麻。”
“我看,你是有意把我这个无产阶级脱下污水啊。”我笑着。“好吧,到我们毕业那天,我一定陪你抽。”
“哥们儿,那就太晚啦。看到皮特逊了没有?人生啊,我们只能为今天活着,明天怎么样,还在镜子里照着呐。”安德鲁斯有些低沉地说。
日期:2013-04-20 00:53:29
黑暗里,他突然坐了起来,从自己的裤兜里,取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个用大麻做成的卷烟头。烟头的火焰,像是深夜荒凉坟地里的萤火,一闪一闪的。 安德鲁斯将头往后仰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顿时,屋里有一股麻辣的大麻气味。
“你抽,我过你的二手烟瘾。”我发着牢骚。“将来肯定得肺癌。”
“去你的。”安德鲁斯说。“抽大麻得不了肺癌。”
渐渐的,我的瞳孔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一线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白色窗帘,勾画出安德鲁斯的轮廓。
“我要转学了。”他憋着一口烟。“将来,就没人再惹你,让你得肺癌了。”
“转学?”
对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我有点吃惊。“什么时候?”
“今天刚办了手续。”
“去哪儿?”
“纽约。”
“纽约?”
“对。西点军校”
“天啊,你要去服役?”我惊讶地问。
“不是。”他回答说。“那是咱的第一志愿,我在等名额。”
“去西点军校干吗?”我诧异地问。“你疯啦?”
“我们一家都是军人,从小我就想参军。”
“越战的时候,人家都往加拿大跑。”我说。“如果打起仗来,他们把你送到新的越南战场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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