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花荣的意思是请三人马上到寨里救人,但燕顺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明天再说。”燕顺不去救人的理由是黄信不敢立即拿犯人家属,这真是比信口开河还要荒唐的理由,黄信凭什么就不敢捉花荣的家属?花荣当官时自然是不敢随意碰的,现在花荣是犯人,他的家属还碰不得?这事让谁说都说不过去嘛。燕顺不去救不过就是不想去,那意思也很明白:我们凭什么给你卖力啊?把你救出来就很不错了,凭什么再去救你的家人?你花荣平时也没拿我们当人看,这时想起用我们来了,等着吧,今天没空。
花荣和宋江的关系燕顺也是知道的,当时宋江也是在座的,不给花荣面子,实际上也就是不给宋江面子。
第二天怎么样了呢?燕顺有没有按照他自己说的下山去救花荣的家人呢?没有。
次日起来,商议打清风寨一事。燕顺道:“昨日孩儿们走得辛苦了,今日歇他一日,明日早下山去也未迟。”宋江道:“也见得是,正要将息人强马壮,不在促忙。”
这一次的“商议”书中没有说明是谁在和燕顺说话,实际上说话的就是宋江本人。你看看这燕顺,他根本就不拿宋江和花荣当回事,根本就不想出山。宋江想必已经是在低三下四地求燕顺了,燕顺就那一句话:“没空。”宋江和花荣心里想必是高兴?呵呵。所以宋江只能说一句“也见得是”。《水浒》中的“也见得是”可不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话,是有其固定含义的,当地位低的人说的话让地位高的人无法反驳时,地位高的人就会说一句“也见得是”。不信大家自己看去。
你说,燕顺能是宋江的铁哥们吗?宋江能把燕顺当做自己的心腹吗?燕顺不死,谁死?
穆家兄弟是真正的崇拜宋江,也曾经真心实意地接待宋江,可就是因为在穆弘和史进京城里唱了不该唱的歌,两人都死了。穆春大概是唱歌跑调不敢开口吧,反倒拣了一条命。
事实上不但是得罪过宋江的,就是那些对宋江不够热情的都难免一死,比如说“催命判官”李立。李立在揭阳岭上遇到宋江,差点把宋江杀了,当然这是误会。不过李立也确实不是宋江的铁杆粉丝,他对宋江并不是真正的热情。“当晚李立置酒管待众人,在家里过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裹,还了宋江并两个公人。”仅此而已。宋江曾经和弟弟自我吹嘘:“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那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这话在李立这里失灵了。所以李立要死。
第三种人也有很多,最典型的大概要数吕方、郭盛两人吧。本来宋江是要把他们两人都收入帐中的,可他们就是死不开窍,所以只好让他们死了。鲁智深和武松也是宋江的眼中钉,尤其是武松,大概要把宋江给气疯了吧。不过这两人的体能实在是太过变态了,常人的药量根本就杀不死他们,所以二人保住了命。鲁、武二人也都看透了宋江,只不过他们没有宋江投毒的证据,没办法明着指责宋江,只能旁敲侧击地说一说自己的愤怒。鲁智深说的是:“都不要,要多也无用。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武松说的是:“小弟今已残疾,……已作清闲道人,十分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想一想当年的那次十八相送吧,想一想当年非要武松和自己睡在一起吧,那些曾经有过的感情都到哪里去了?当官,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还有一个人也是因为爱情而死的,但到死也都是糊里糊涂,不知道宋江为什么恨自己,这个人就是“双枪将”董平。董平并不是同性恋,人家喜欢的是女人,一直都在为娶程太守的女儿操心。不过,宋江看上了董平,“宋江在阵前看了董平这表人品,一见便喜”,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宋江不知道董平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当董平归顺宋江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抢太守的女儿,宋江心里的火就不用提了,又发不出来,只好”神眉剔竖,怪眼圆睁,大叫:‘众多兄弟,不要回山,且跟我来!’”这次的怪眼圆睁是宋江唯一的一次怪眼圆睁,原因就是董平的抢亲。尽管董平是铁杆的招安派,但由于做事没做到宋江的心眼去,也只好做一回短命鬼了。
昔日的郓城都头雷横也可以算得上是第三种类型,雷横的心上人是朱仝,上梁山后没有及时转到宋江帐下,尽管在宋江身上也有救命之恩,但仍难逃一死。有人可能不理解,雷横和朱仝一样都是宋江的救人恩人,为什么朱仝就没有死呢?我认为,主要原因是雷横的性格因素,雷横做好事没有做出应有的效果。朱仝在捉晁盖时担心“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在捉宋江时朱仝又说“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可见雷横的性格有些不好。其实无论是捉晁盖还是捉宋江,雷横都是有心要放二人逃跑的,但做事做出效果的却是朱仝。我们不能简单地说朱仝心眼多,如果只是心眼多少的话,宋江不会把自己的极为机密的藏身之处告诉朱仝而不告诉雷横。
给人帮忙做事也是一种学问,所谓世事洞明。比如我知道的一个老太太,她给自己的妹妹做了许多事,帮了许多忙,甚至妹妹的儿子订婚都是老太太给办的。但是老太太的妹妹最后却和老太太翻了脸,理由是:“她欠我的太多了!”老太太非常伤心,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哪里做错了。在我看来,老太太的失败主要是因为只做不说,学雷锋学得太过了,过犹不及嘛。
真会帮助别人的人在帮助完别人之前或是在帮助的过程中会这样说:“哎呀,你是不知道啊,你这事,别提多难了。单是某某某家我就跑了三趟啊,每次去人家都拉着不放,非要留我喝酒,你说他家能有差酒吗?喝得我都不好意思,咱没给人家拿点好东西,倒是吃了人家的不少了。人家还跟我说,也就是我到他家才拿出这么好的酒。不管怎么说,你这事总算给办了,费了力气能办能,这力气也就不白费了。”受帮助的人能不感激涕零吗?
那些不会说只会做的呢?帮助完了别人,自己累得半死不活,别人还以为他很轻松就做到了,或者说就是应该做的。这效果差哪去了?古时候江湖上有一句话:“尖中里,了不起;里中尖,赛神仙。”尖是指的表面功夫,里是指的真功夫。以表面功夫为主,多少有点真功夫,这就很了不起;以真功夫为主,再加上一点表面功夫,这人简单就是活神仙了。还有一句类似话:“只说不练假把式,只练不说傻把式,也练也说真把式。”雷横就是有点只练不说的意思,或者换个说法,朱仝是用积极的方式帮助别人,而雷横是在用“不作为”的方法帮助别人,效果自然就差了许多。
宋江不知道雷横帮助过自己,雷横又没有转到宋江的帐下,自然是难免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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