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玉帝骤然忙碌起来,他去了一趟昆仑,又去了一趟归墟,自从他坐在天帝这个位置上之后,他很少再离开过天庭,这几番走动,倒带起了玉帝心中一些久远的回忆。但是那些回忆对他而言不过是过往存在的证明,没有什么怀念,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日期:2011-12-29 16:05
因为在外看来玉帝一直就是那般浑浑噩噩、醉醉醺醺的样子,所以在这种长久的似是而非的印象遮掩下,谁也没有发现玉帝几日的离开。
五日后再回瑶台,天庭依旧平静,没有什么异事,也没有什么风波,只是司法天神又下凡探母去了。
玉帝闻后只是一笑,他清楚的知道那个探母探得究竟是什么。
但既然一个自欺欺人的幻象能够稳住这么多人,玉帝自己也不愿多管闲事,况且看着那些人的悲痛、忏悔与小心翼翼的希冀,也是蛮有趣的。
回到寝宫里,玉帝衣袖一拂,又露出那株桃花来,只是桃花的花枝越发干枯,而桃花上空的身影却越来越真实。
“果然如此。”玉帝心里暗道,然后自袖中拿出一只玉瓶,打开瓶盖,将瓶中的汁露倒入花根处,只见花树光华流转,碧光莹莹,从之前干枯垂死的姿态中又恢复了一些生机来。而一直连在杨戬身上的已有些断断续续的碧丝,也通畅流转起来。
玉瓶中的汁露是在归墟海中取得,那里是魂魄的归处。世上无数的魂魄轮回转世,承载天道运转。但是魂魄也不是能够永久的存在。当魂力消亡殆尽,也就是魂魄走向终结的时候。而承载魂魄的归途之地便是归墟海。
然生死相续,虚妄迷茫、没有尽头的归墟,既是终点,亦是新的开始。
玉帝不知在那里魂魄究竟如何新生,他总觉的归墟海的深处接连着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一般,但对此,他无心探查。
一切时候到了自会明了。
现在他只要清楚归墟海,海心之水能够滋养魂魄就是了。
如此浇灌还需七日,七日后他需要一个契机唤醒魂魄。到了那时,一切究竟如何,自有分晓。
“只是那契机……”玉帝抚着下颌细细思量,似乎只有两物了。
一是那金锁,那里或许存有杨戬意识遗留的记忆;一是杨戬曾经佩戴的银饰,那里有杨戬封印的几成功力。
其实还有杨戬留在那几人一狗身上封印记忆的神识,只是那些力量过于琐碎,用不用得到还不知晓。
还是先找到那两样东西再说。
金锁便在华山,用于制造幻象。此去拿来免不了要惊动那些人了。
银饰则是被东海八太子拿去的,但现在恐怕在那东海四公主身上。那条小龙现在在地府,为地藏王菩萨护法,若寻去,怎么也避不过那位菩萨。
唔,真是麻烦。
“戬儿啊戬儿,朕如今为你这般辛劳。你若醒了可要好好报答朕才是。”
他说着手指划过那漂浮的幻影,手指停在那人额间的流云纹上。这里本是那人的神目。但却被他亲手毁去。如今上面有的,是徒具其形的模仿呢,还是真的连那神目也随之重生了?
若是如此,那便真是有趣极了。
手指划过眉间,玉帝细细的看着那个沉睡的面容。
他见过杨戬许多的姿态,凛然的、悲愤的、漠然的,还有醉酒的微醺的样子。
却唯独没有见过他这般安然沉睡的样子,就是那时他亲手将杨戬抱上封神台,那时他的神色淡然沉静,但那眉宇间那沉淀了千年的寂寞与忧郁却还是怎么也化不开。
好像就是坦然赴死的时候,那些压在他肩上的责任与负罪,也不曾让他轻松分毫。
玉帝不懂这些情感,更不懂杨戬对那些人的付出。
他欣赏杨戬,因为这般人物,三界之中难有人与之比肩。
但同时他又对杨戬一直带有一种冷哂的情绪。为了他那些丝毫不值得的付出。
他与那些他在乎的人,就像他与那三界共业一般。
他付出了自己的骨、自己的血、自己的魂与魄,换来一世清平。
但那些共业又何尝能明白他的苦与痛?
就像他的那些亲人一样,诚然是他将杨戬推上死路。但是在他做出这个选择之前,杨戬自己也已被自己所在乎、所保护的人逼得放弃了一切。
又与他何尤呢?
这样的付出,有痛苦却没有不甘,哪怕是到了最后已经放弃了一切,还是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保那些人的平安。
对于这样的付出,他不懂。
但是他却明白,那样的执念恐怕就是杨戬一生执着的支柱与动力了,若是没有这一切,恐怕杨戬自己的存在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说他脆弱,他却能担下那般的苦厄与痛苦。
说他强大,却偏偏将自己一生活着的意义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样的人,强大的难以击倒,却偏偏会因在乎的人的一言一行而步入死局。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可是若没有他这样的人,那自己所见证的这世间的诸多悲欢离合又该是何等的无趣呢?
玉帝轻笑一声,收回手指,将手拢在背后。
日期:2011-12-30 23:03
【章三】 欲补空牵念 (上)
十八层地狱深处是一片刀山血海。玉帝沿着黝暗曲折的小道一路行来,行到血湖之畔,便停下了步伐。
血湖之中无数的死灵魂载沉载浮,怨气凝固如实物,有如淤血般胶着在湖面上,散发着让人闻之欲呕的瘴疠之味。
玉帝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喁喁的嚎哭声在他耳边时断时续,惨雾伴着怨气鼓荡不休,玉帝拈起法决,浮行在血湖之上。湖中的死魂灵波动起来,狰狞起利齿,破碎扭曲的面目,从漂浮的白骨中幻出,疾冲而上。但那利齿碰到玉帝时,只在玉帝身上荡起一圈金色的波光,而那死魂灵自己反像被烫伤一般惨嚎着跌落到湖里,击起一层血色的波浪。
然死怨之魂无智,虽已有人领了教训,但其他的死魂依旧前仆后继的冲撞上来。玉帝的眉间闪过一丝厌恶与不奈。身上金色的威光荡开,将那群无智的蠢物死死的压制了下来。
湖心将至,白色的微光隐隐浮动,玉帝衣袖轻拂,血湖骤然两分,露出血湖深处一座高筑的平台。平台巍峨地屹立在血浪之上。台分两层,第一层离水面极近,黝黑的粗糙大石,沾染了许多褐红,一条红色的小龙恹恹的了无生趣的盘在大石之上,想必就是东海的那只小龙了。而第二层形则如古塔,四面无墙,唯有高大的黑柱擎着塔顶。塔上一枚摩牟珠熠熠生辉,正将怨气惨雾远远地避了开来。
玉帝从空中缓缓降下,等他落到地面时,金色的波光荡开,有如雾气般飘渺了无实质。隔着波光看去,无论是盘在塔底的红色小龙,还是守在地藏王菩萨身后的哪吒三太子,及护法夜叉都显得恍惚模糊起来。
而那些护法的神与鬼,谁也没有察觉到来客的到来,依旧睁着一双双警醒的眼眸,盯着血海深处。唯有那石台中心上盘坐的老僧睁开了双眼,看向玉帝,合十一礼道:
“陛下,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玉帝的手正抚在地藏王菩萨身前不远处的一只石犬上,石犬抬起两肢曲立着,神色之间露有一丝难掩的悲恸,玉帝认出这石犬正是当初杨戬赴死之前,唯一牵念的两友之一,只可惜无论是那东王公也好,还是这谛听也好,都已不存于世了。
玉帝眼中浮起一丝冷嘲之色,此时闻得地藏王菩萨一问,便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合十道:“本欲向菩萨座下的小龙借用一物,倒是打扰法王修行了。”
“善哉、善哉。”地藏王低诵一声佛号道:“既是向四公主借物一用,老衲不便多事,还请陛下向四公主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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