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30节

作者: 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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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4-15 21:16:40
  沙丘镇四下显得并不是太安静,这个小镇已经开始骚动,大小巷子里,人丁随处可见,大家各忙各的,老人领着孙子出来遛弯,偶尔能碰到一群发情的狗撕咬在一起,从狗尾巴扬起的灰尘中,可以看见夕阳的多么的温和。行人们里出外进的从自己门前走过,不过,大多数还是吃完饭准备出门闲散的,家里缺猪食,牛草的,才又提着篮子,到大王坝子附近找拾一些。那里水足土沃,草料生长得比较出色,是猪马牛羊的采食区。另外一些人则赶着马车,车里装着自己女人跟孩子,正从地里往家走。左邻右舍的孩子都汇集到统一的巷子和泥巴,捏泥人。中年人身上都架着劳具。整幅画面流淌出一股生活的热情,浇灌着雷明耀的眼睛,也就一会的功夫,他感到头昏目眩。

  日期:2015-04-15 22:01:17
  前方七八仗远的地方就是于墨家的茅草屋,他的下肢明显有些松软,尽管肚子发出的咕噜声预示着对食物的渴求度,但此时他只想喝上一瓢于墨家的凉水就能解掉饥饿感。他赶紧加快脚步朝那里走去。等他挪到房子的正前方扫视一周后才发现,这个满院狼藉的家并没有主人的气息,原本提到胸口的气一下子松了下来,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想动了,他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饭。一个人团坐在巷子边上,他倒是显得挺自然,尽管意识到自己的落魄,可对于沙丘镇来说,他还是个陌生人,因此也就无所谓自己形态上的不得体而引起什么拘束感,反正也没有熟人。

  日期:2015-04-16 07:37:29
  想到这里,他干脆把两腿平铺到地上,连着他清瘦的上身,整个人活像根树杈。他不知道于墨一家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他打算再坐一个小时,就算当时候于墨还不回来,他也好歇足气趁着天黑赶回去。
  日期:2015-04-16 10:31:56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雷明耀的膝盖突然有一丝湿热的感觉,他机警的从熟睡中睁开眼睛。这只名叫门卫的黑毛土狗是于墨家的看门将军,因为见过几次雷明耀,所以它友善的用自己那湿乎乎的红舌头舔着眼前这个熟人的肌肤。当然,这是对常客才有的礼节,同时,门卫的突然出现预示了它的主人离家已经不远了。果然,雷明耀朝巷子一头望去,于墨正好拎着一只破竹桶走向他,竹桶里堆满了被太阳晒干后松碎的马粪,就在此时,于昌盛已经把一大筐驴草安放到院内的墙角,接着去忙别的去了。雷明耀也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摸着门卫的脊背,一边随于墨进了院子。

  日期:2015-04-16 10:58:42
  在于墨家喝了一瓢凉水后,兄弟二人转出家门,顺着深邃的巷子走了出去。两个并排的身影看上去如此的相像,就像是夜里跳动的两只黄蜡烛。于墨的裤腿开了个口子,他那细如秤杆的腿像两条麻袋里的眼镜蛇,和着宽松的裤子,在里面狂乱的抽动不止。他们越走越远,只留下一道高高腾起的青烟在身后,那是于昌盛一个人在烧柴做饭,他已经不记得一个人的日子熬了多少个年头,那个曾经同他一起生过娃娃的女人在一天夜里,一如青烟般消失了。

  日期:2015-04-16 13:56:51
  他找过她,他背着娃娃走了无数里地,爬了数不清的山,可如今娃娃长大了,他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女人。这些年,生活对于他来说犹如一部厚厚的外文词典,他是咬着牙才坚持读下来的。
  日期:2015-04-16 15:44:11

  刚往锅里灌了两瓢水,他又去接着劈柴,然后将碎柴一点点拾进怀里,走到灶台下面那漆黑的火洞口,划燃一根火柴后,点在一团烂塑料上,等塑料胶发出蓝色的火焰,才将它塞进火洞里。黑色的洞由一点星光慢化为一团火焰,那光线从紫色的火焰里溢出来,打照在老于那满是条纹的抹布脸上。他的眼睛静静的盯着这团火被撕碎的颓态,随手从身后的土墙缝中摸出旱烟袋子,卷了一根后,从火坑里抽出一根烧得正好的棍子,将黄黄的火苗子靠近烟锅,然后蠕动了几下嗓子,只见那烟叶子猛烈的灼烧起来,几秒钟的时间,烟雾缓缓的从他的鼻孔钻了出来,也许是温度过高的缘故,老于的眼球蒙上了一层汗迹般的液体。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但如果可以,他真想找个人好好谈谈他的女人,还有眼下这个儿子。

  日期:2015-04-16 19:02:18
  对于上体校的事情,于默并没有像雷明耀那样藏着噎着,所以早早的就让老于知道了,可问题是留下这样一道难题给自己的亲爹,老于这个亲爹该怎样交出这份答卷呢?他还在想,或许他已经想通明了,只是在心里面还需要组织一下语言之后,才可以表述清楚。等锅里的水沸开,火也渐渐熄灭下去,老于才终于回过头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到南墙脚的梨树下面,从一口成色不是很纯的陶罐里舀了几勺子南瓜面粉,稍微掺了些许的水,搅拌均匀之后,倒进了滚烫的水锅里,直到看见锅里飘起糊状物,老于才将火棒子彻底撤了出来。

  日期:2015-04-16 21:42:53
  而此时,雷明耀和于墨正抱着双膝,爬坐在沙丘镇南头的一座小丘林上,门卫也放平了前腿,半闭着双眼,欣赏着夕阳下静静的小镇,对于它来说,呆在主人面前吹着凉风或许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它哪会知晓它的小主人心里面那千枝百条的刺棍子正蹂躏着那一根根营养不良的神经。

  日期:2015-04-16 23:09:45
  “我怕是去不成了,到省里上体校肯定要用大把的钱,这次我爹肯定供不起我了”
  “我也是,恐怕情况比这个还要糟糕。”雷明耀拾起一块方石扔向前方的乱草中,然后看了一眼于墨,那是双被生活摩擦出无奈和不甘的眼睛,它可爱,但同时又充盈着愤懑。
  “和你家老于商量商量吧,于墨,兴许你爹能答应。”
  “商量?呵呵……”于墨话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他其实想告诉雷明耀:我不会去和老于商量,因为我知道,老于是一个不用商量就会点头答应的父亲,我知道眼下的机会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说过,于昌盛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虽然缺乏知识,但他看得懂世道的运转,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白白错过一次见识世面的大好机会。
  “你呢,你能不能去?”沉默许久之后,于墨终于开口了。

  “倒是想去,只不过……”又是一片久久的沉默,天边的云彩已经披上了粉红色的霞光,坐在这个小巧的丘林山顶,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乌龙潭顶峰那些黑压压的低云佛乱的撕咬着,太阳的影子也只能勉强从云隙间漏出几许了。
  日期:2015-04-16 23:33:39
  照这个样子坐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天就要变黑,雷明耀才站起身来,他那长长的裤腿在微微的细风中摇曳不止,看于墨安静的平躺在乱草中已是熟睡过去,门卫虽张着双目,还是有些疲惫感浮在它周身。雷明耀只好用脚踢了几下于墨的小腿,好让他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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