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唿哨响起,曼苏拉便不再纠缠冷无言。冷无言进得正气堂,见到满地尸骸,心中又惊又怒,甚至还有一丝心痛,也不知是为殷断天,还是为任逍遥。接着便听柴房里一人哭丧着道:“有活人吗?还有活人吗?”却是被绑起来的姜小白。两人奔到头一进院子时,只看到杜家兄弟围着人事不知的王慧儿,被活活劈成两半的秦子璧,还有一息尚存的杨一元。
姜小白脸色铁青,嘎声道:“任逍遥疯了,他他妈疯了!”
冷无言的目光落在溅满鲜血的白墙上,双眉紧锁:“这就是杀人的血影刀法么?”
日期:2011-10-10 18:26:53
卷三
观音泪
第一章 青行灯
日暮时分,荆州城小东门外。
官道上行人稀疏,道边一株十丈高的梧桐树,叶子凋零,露出光秃秃的青绿干枝,上绕寒鸦,嘲哳不停。道边衰败的枯草、泥泞的田埂,和垂暮的斜阳,将古城浸在一幅混沌冷清的画卷中央。
梧桐树下停着一顶宝蓝小轿,轿子里传出一个脆生生、火辣辣的声音,刹那撕破了这画卷:“板马日的,怎么还不回来!”轿帘一挑,一个麻布衣衫的年轻公子摇着檀木折扇,大喇喇走了出来。他身材不高,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得有些吓人,嘴唇细细薄薄长长,笑的时候春暖花开,怒的时候朔风肃杀,正是丐帮武昌分舵舵主的独生女金小七。
没想到她洗干净脸,换身洁净衣裳,也是个俏丽精明的女子。
树下打歇的两个轿夫立刻凑了过来。一个说“金爷莫生气”,一个说“老大,咱们先进城,抢他个头功吧”。金小七还没张嘴,头顶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说小爷坏话呢?”
树上“摊”着一个年轻男子,整张脸脏兮兮瞧不清眉目,四肢箕张,攀着三条枝桠,手中握着一条红线编成的绳镖,正随着说话声甩来甩去。
除了那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叫花姜小白,还能是谁!
自那日隆中辞别任逍遥与冷无言,姜小白便带着普祥真人的亲笔书信,与威雷堡大弟子郑振飞、陆家庄少主陆志杰秘密赶到丐帮武昌分舵,商议铲除荆州倭寇、救回帮主袁池明的事。威雷堡则继续关押蜜珀,也就是假冒李沛瑜的倭寇,不走漏一点风声,对外只说他回去了。华山派自觉对不住威雷堡沈家,尉迟昭便派云鸿笑和文素晖暗中相助。原本沈堡主夫妇也要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押后再说。
姜小白等人见了武昌分舵舵主金松,将冷无言的提议说了,只是略去要自己做帮主这一环。金松虽然信普祥真人,也信姜小白和威雷堡、陆家庄、华山派众人,却不肯挑这大梁,只派人联络丐帮四大长老,请他们决断。四大长老接到信报,陆续赶到武昌时,月余工夫都过去了。众人一番权衡,决定联络丐帮其余分舵舵主,散出消息说丐帮要在武昌分舵召开大会,商议新帮主人选。如此一来,荆州分舵舵主“李沛瑜”便不得不来。不但要来,还要带在荆州养伤的程洛、卢允、常肃昭三人来。只要他们踏上武昌地界,丐帮就能不着痕迹地将其拿下,再逼倭寇释放袁池明。荆州若不来人,丐帮便有理由前去荆州问责。
对丐帮来说,这是保全颜面、大事化小的最好选择。因为这几个月来,新即位的宣德皇帝对江湖中事态度冷淡,勇武堂放出风来,九大派协理江湖,不可生事。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虽然不是朝廷承认的武林正统,但也少不得时刻小心,否则弄成长江水帮那般,处处遭官府弹压便不妙了。何况冷无言也希望这件事以丐帮内务的名义解决。众人见主家不急,便在武昌暂住下来,等着远在大江南北的十位分舵舵主。
可姜小白无法等下去。
倭寇不会伤害袁池明,不会伤害他的三位师兄,却十有八九会伤害沈珞晴。想到她圆圆的脸和圆圆的眼睛,姜小白就恨不得拿绳镖吊死自己!所以他忍了不到一月,便偷偷溜出武昌,直奔荆州,不想半路遇到了郑振飞、陆志杰、金小七、云鸿笑和文素晖五人。姜小白什么也不说,只深深一躬,又打趣说“原来金爷也像小爷一样仗义”。
他本与金小七不熟,从前几次丐帮大会,他都只顾和师兄弟们喝酒,心里又全是云翠翠,哪里注意到一个脏兮兮的女叫花。倒是这月余相处,觉得这丫头的脾气颇对自己胃口。
众人因是偷着出来,不宜招摇,便分作三路。郑振飞和陆志杰一路,金小七和姜小白一路,云鸿笑和文素晖一路,约好各自进城安顿,夜半再于关帝庙碰面。
姜小白这路走大道,越近荆州,越显荒凉,几人不禁疑惑起来。按说,荆州乃湖广行省西南方第一重镇,据守长江,四通八达,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不逊武昌的繁盛所在,否则丐帮也不会一省两分舵。但眼前的荆州却荒凉得很。城外田地看样子已多年没有耕种过,周边更不见一个农家。是以姜小白要众人停下,自己先去探探情况,此刻鸦雀不闻地回来,直将树下三人吓了一跳。金小七暗服他的轻功,却撇嘴道:“你搞么斯克,拖这么久不进城!”一面说,一面伸了伸胳膊腿。
为了隐藏行迹,她和姜小白都改了装束。姜小白扮作小厮,金小七扮作读书人家的公子。她本是穿乞丐服穿惯了的,乍一换上整整齐齐的衣衫,只觉浑身生了毛刺一样难受,直把衣服揉皱了,才略略舒服些,招了招手,道:“快走吧,太阳下去了。”两个手下应了一声,抬起空轿子跟在金小七身后。姜小白苦笑一下,又鬼使神差地望了那株梧桐树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树有些不祥。
梧桐树高大的阴影逶迤拖在地上,像长长的黑色披风,扫过一切,再与夕阳的最后一丝喘息同时消失,大地随即被夜色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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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自古便是荆楚之心,即使世道不济,这颗心也鲜活跳动。然而此刻却是家家闭门,户户上板,便是关帝庙前那条最繁华的得胜街,也不见一盏灯火、半个人影,偌大的荆州城竟像坟墓一般。金小七腹中饥饿,连敲了数家客栈酒店的门,都无回应,揉着鼻子道:“这鬼地方,连声狗叫都没有,还说么斯繁盛哩,比我们武昌差远了。”
姜小白笑了笑:“俗话说,一犬吠影,百犬吠声……”说到这里,忽然鼓起腮,汪汪叫了两声。
金小七扑哧一声笑了,可惜四下仍是无声。她板起脸道:“冒得狗叫,这下掉底子了吧?”话音刚落,就听前面街巷中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噗通一声,再无声息。四人脸色一变,姜小白已冲了过去。
阴暗的巷子里仰面倒着一个男人,人事不知,身上只披了件外套,一双腿光溜溜、大喇喇地露在外面,能看的不能看的一目了然。金小七红了脸,骂道:“呸!铁老刘,小洪山,你们两个,还不快弄醒他。”
铁老刘是根老油条,一脸胡子,扎得新衣服不自在,皱着眉不说话。小洪山是洪山码头混大的乞丐,倒是喜欢穿新衣,张牙舞爪地笑道:“呀,金爷知道臊哩!”
金小七跺脚道:“粑粑掉到锅里头,炒屎个杂!”铁老刘和小洪山不再多说,脱了外套,将这人裹好,又取了水给他灌下去。男人睁开眼睛,喊了句“救命”,金小七跳过来,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光,骂道:“个婊子养滴,大晚上穿成这鬼样还老着脸喊救命,遇上女采花贼不成。”
这人瑟缩着道:“不是,不是女贼。”
“我看也不像女贼。”姜小白哈哈一笑,“你们荆州就像个鬼城,八成是碰上女鬼哩。”
这人黯然不语,半晌才道:“的确,闹了几年,许多人家都搬走了。”
姜小白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那你半夜出来干什么?莫非你是鬼?还是贼?”
金小七立时拔出刀来,抵着他后心道:“说撒,是不是贼?”
小洪山打趣道:“金爷莫问,准是!我看直接丢到衙门里克。”
这人凛然道:“几位若有本事,最好将在下丢到圣上面前去,在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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