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的却瞟了瞟文素晖：“李公子，那个女人，可不可以一并赏给我们？”

　　文素晖脸色一变。李沛襄却哈哈笑道：“你们两个未免贪心不足。这位姑娘岂是你们能动的。便是我也不能动她。是不是，风先生？”
　　那书生摇着折扇，点头道：“这是自然。”他走到文素晖面前，毕恭毕敬地道，“文姑娘且放宽心，此处没有任何人敢对姑娘无礼。”
　　文素晖惊魂未定：“为，为什么？”
　　就听云鸿笑长叹一声：“因为他是风漫天。”
　　文素晖只觉天旋地转。
　　江山风雨楼吟风楼楼主风漫天，听命于宁海王府的秘密组织首领之一，主持江湖公道的侠义人物，为抗倭义军筹集钱粮的耿介之士……他为何与倭寇在一起？荆州卫千总为何也跟倭寇在一起？

　　云鸿笑显然留了半句，那就是，风漫天不动自己，是因为冷无言。
　　文素晖死死攥着自己的剑。
　　剑上镶着七颗绿松石，是冷无言买下，赠给自己的。
　　冷无言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在做什么？
　　文素晖盯着风漫天，大声道：“你和我们华山派，和宁海王府，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舞神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胎走了过来，染满鲜血的手指在云鸿笑下颌抹过一道血痕，吃吃笑道：“这件事倒不急，想必风先生也不急。”

　　风漫天点头：“在黄泉国，自然一切都听舞神大人的安排。”
　　日期：2011-10-21　19:48:07
　　三 盘龙棍
　　沈珞晴吓得将头埋在姜小白胸前，浑身抖如筛糠：“鬼，有鬼！我们杀人太多，他们来索命了。”姜小白也是头皮发麻，浑身仿佛被无数钩针勾住一般。
　　这无食无水、满是毒虫的地方，怎会有人？
　　那飘飘渺渺的声音又道：“五师兄，莫非你听不出小弟的声音了？”

　　姜小白愣了片刻，骇然道：“李沛瑜，是你！”
　　那声音幽幽叹道：“正是小弟。”
　　姜小白精神一振，大喜过望，将雪蚕丝在沈珞晴身上绕了几圈，摸索着岩壁向下挪去。沈珞晴四肢都缠在姜小白身上，又是赤身裸体，脸上不由阵阵发烫，心也咚咚跳得厉害。姜小白的心也跳得厉害。方才两人陷入绝望，还不曾想到男女之别，此刻胸膛紧贴，耻骨互磨，都有些心神摇荡，口干舌燥。好容易下降数丈，影影绰绰见到一点光亮自岩壁上透出。姜小白平静一下心火，提足内元，小心翼翼地挨过去。

　　光亮是从一个洞穴透出。洞穴奇窄，仅可容一人通过，洞内全是稀泥，泥水中趴着一人，五官都被厚厚的泥巴糊住，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他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握着一支磨得没了锋刃的匕首，嘿嘿笑道：“想不到今生今世，还有再见五师兄的机会。前年丐帮大会，五师兄和九师兄将我灌了三十三碗酒，套出我七八件丑事给大伙儿取笑，这账何时清算？”

　　果然是真正的李沛瑜。
　　易容术再高明，这些琐碎私事却无法得知。
　　姜小白挡着沈珞晴的身子，道：“你怎会在这里？”
　　李沛瑜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因为我不想做汉奸，也不想让李家背这卖国贼的骂名。”
　　七年前，李沛瑜协助父亲管理绿松石生意，为了打压沈家，更为了争强好胜，他一念之差与九菊一刀流达成协议。李家每笔买卖都抽三成利给九菊一刀流，九菊一刀流则保证他们在海上畅通无阻，两年来相安无事。五年前，蜜珀借故来到荆州，将李沛瑜和他的父母兄弟羁押起来，冒充他下令修建黄泉国，训练青行灯，蓄养毒虫毒草，“制造”鬼婴，拉拢地方官互为倚仗，荆州百姓苦不堪言。李老爷和李夫人气不过，不消半年便去世了。李家三位小姐被强拉去做鬼母，此刻连尸骨也找不到了。李沛瑜至死不与蜜珀合作，蜜珀便将他和弟弟李沛襄软禁在叶屋殿，三餐茶饭、奴仆侍妾都是最好的。最终李沛襄经不住诱惑，投靠倭寇。蜜珀在荆州官场和丐帮内几次露了马脚，都是李沛襄帮忙打圆。诱捕袁池明的行动，也是李沛襄出面——蜜珀不敢在袁池明这等高手面前耍花招。而袁池明至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中意提拔的好徒儿，会授意亲弟弟暗害自己。

　　李沛瑜表面遁世，暗中挖掘地道，想要逃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这座矿，除了家父，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眼中闪过一丝神采，缓缓道，“绿松石比普通山石重得多，加上开采穿凿，矿脉与山体剥离，便成了眼前这道沟。山体因其薄，才会剥离，对面山壁决不厚，荆州的山多是黏土和碎岩堆成，若我算得不错，三月便可打通。”
　　“我怎么等得起三个月！”姜小白急道。
　　李沛瑜淡淡道：“我已挖了五年，三个月又算什么。”
　　姜小白不置可否，忽道：“你见到师父没有？”
　　李沛瑜点头：“自然见到。八个月前，蜜珀将师父擒来，逼他说出十二打狗棒的秘诀。师父不答应，我要沛襄设法求情，将师父从地牢转来叶屋殿，一应起居都是我亲手照料。”他叹了口气，自嘲道，“虽说汉奸不光彩，但有个做汉奸的弟弟，办事倒也方便。”一顿，又道，“大师兄、三师兄、九师兄也都是我想办法换到叶屋殿。”

　　姜小白大喜过望，手足无措地道：“他们，他们现在好吗？”
　　李沛瑜不答，冷冷看了沈珞晴一眼，道：“我想知道，沈小姐为何心智未失。若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恕我不能信任你们。”他握紧匕首，直对着沈珞晴心口，根本无视这具如水玉体，蔑然道，“堂堂威雷堡沈大小姐，若非心智已失，怎能委身倭奴！我李家女子虽非江湖中人，却比这等贪生怕死的女人刚烈许多，哪怕还剩一口气，也决不允许倭奴碰一指头。”

　　这话刺得姜小白心痛。沈珞晴如何神志清醒，他也心存疑惑，但别人如此言语，他断不能接受，当下将沈珞晴揽在怀中，冷然道：“你不帮我，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你若再敢对阿晴这样说话，别怪我……”
　　沈珞晴忽然推开姜小白，拔下发簪，一样白白的东西自发丝间滚落，却是小半根雪参，上面满是细细密密的齿印。沈珞晴紧紧攥着它，声音颤抖，身子更颤抖：“我没吃过这里一口饭，这些日子来，全靠雪参活命。这答案你满意么！”
　　李沛瑜的脸色变了变。
　　聂振达活着时，曾劝她不要再把雪参用在无救的姜小白身上，至少留下一支，必要时或可保命，不想竟一语成谶。
　　姜小白心中气闷，砰地一拳打在岩壁上。
　　沈珞晴继续道：“我是在叶屋殿伺候男人，伺候东瀛人，因为我不想做鬼母，就是要死，也要见他一面再死。凭什么死了就是贞烈，活着就不是？”她越说越急，忽然狂笑起来，“你骂我没脊梁也罢，不要脸也罢，下贱无耻也罢，我不管，我不管！”
　　姜小白只觉一颗心慢慢沉入湖底，浑身抑制不住地打起冷战，赶快按住她双唇，低声唤了句“阿晴”，便再说不出一个字。

　　李沛瑜目光闪动，终于道：“沈小姐，在下冒犯了。”说完熄灭火折子，转身往地道深处爬去，“两位请跟我来。”
　　姜小白用力握了握沈珞晴的手，当先跟过去。黑暗中也不知绕过多少弯，倏然眼前一亮，刺得双目流泪。他双手一撑，跃出洞口，又将沈珞晴拉出来，四下一望，不禁怔住。
　　这里竟是间浴房，李沛瑜正泡在一个硕大的浴盆里——大得可以放下一头牛。旁边软榻上依次摆着一盘澡豆，一篮花瓣，一身新衣和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房间里幽香扑鼻。榻边棉垫上睡着一个裸女，像是被人制了穴道。
　　日期：2011-10-23　19:5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