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遗恨》
第39节

作者: 小丐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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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7-15 09:15:20
  李悦道:“你就是这江边长大的?”
  那人道:“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江里捕鱼、渡船。”又道:“这船上的每个人都是。”
  李悦又问:“那你们的水性自然都是很好的了!”
  那人忽然笑了,却没说什么。李悦也禁不住笑了,又问:“那你们在船上,有没有觉得颠簸难受过?”
  那人忙问:“小姐你现在颠簸难受?”
  李悦道:“我来这里的时候,正是这大江涨水,船颠得厉害!我一路吐得把胃里的黄水都吐光了。现在大水退了,船就稳多了。”

  那人道:“我们在船上呆惯了,没什么时候会觉得颠簸。”
  李悦问道:“听你口音,你是岳州人?”
  欧鹏道:“其实我是巫山人,我十三岁到岳州闯生活,就住在岳州附近城陵矶边上的小村子。”李悦一听“岳州”二字,便生亲近,问:“有个叫苏懋源的也是你们岳州人。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他?”
  欧鹏面无表情道:“杜统领的朋友我们自然都不认得。”
  李悦道:“和我哥哥说话的那个胖人也是你们的人?”

  那人道:“他不是王船会的。不过常常坐我们的船。”
  李悦愤然道:“真是一个图慕虚荣的势利小人!”
  欧鹏道:“李小姐,这人不是坏人,不过贪些小便宜,不要就这么说他!他做小买卖生意,要养活老小,大家都不容易。”
  李悦闻言,不觉微红了脸,道:“你说得是。”
  沉默片刻,那人忽然道:“李小姐,你和你哥哥都是好人,不像一般的公子小姐,是高高在上的!——我姓欧单名一个鹏字。李小姐以后要是有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告诉我!”

  李悦闻言心里很是感动,不觉笑道:“你的水性好,应当用个鱼字边的名字,怎么倒用了个鸟字边的字。”欧鹏眨着眼,没吭声。
  李悦忽然醒悟欧鹏大约是不识字,自悔失言,却见欧鹏注视着她身后。李悦回头,见李雨辰和易小三一同走过来。李悦故意问李雨辰:“你那个忘年交哪?”
  李雨辰道:“他睡着了。”
  李悦道:“真亏你有那么大耐性和那人一直说到现在!”
  易小三笑道:“李小姐你不知,我们常常碰见那人,都熟了——那人不知道作什么营生的,时常倒些果子到武昌去卖。因此攀扯上王船会,来往不必雇船,又方便,又不用花自己的钱。他说他和我们杜统领是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我们杜统领十几年前还在嘉鱼村打渔呢!他眼里能认这样的朋友吗?我们都不理他,随他信口胡说,他自己上我们的船,就让他来坐!我们吃饭他有时候也过来,就给他一双筷子一只碗。”

  这时候,忽然岸上酒肆人员渐渐多了起来。沿江排过去都是船只。李悦恍惚之间又回到蕲州。
  欧鹏道:“武昌到了。”
  李悦忽然看见昨晚见到的那艘大船也停泊在岸边。船上站着两个年轻公子,左边一个身穿簇新淡紫绸衣,玉腰带围身,煞是惹眼。右边那位,穿七成新的白绸衣,也是细高身量,面容俊雅。两人手搭在船楼阑干上,低声交谈。那穿白绸衣的旁边还有一人。那人年纪也不大,穿着一身大红金花袍的,好似没生骨头似的,赖在阑干上。这时候又走来两个年轻人,一个穿半新不旧湖蓝绸衣,合中身量,淡金面皮,两道浓眉异常醒目。另一个穿姜黄细布,身杆笔挺。这五人挨着说话,神情随便亲密。看其情形既像兄弟,又像朋友。

  日期:2013-07-15 13:52:35
  对面船上那穿白绸衣的看见了李雨辰,立即朝这面指了一指。旁边那几人也看见了,都目视着,静静地等着李雨辰的船过来。
  李雨辰见了那几人,有些按捺不住似的兴奋起来,正要走到船头去招呼,潘富一眼瞧见对面船上那几人,忽然坐起来,手中大蒲扇往对面船一挥,道:“小兄弟,看到对面船上那两个少年人了吗?那个穿白衣服的,还要那个穿红的趴在那里的。那两个可是大有来头的!”
  两船上王船会的人互相打着乡谈远远地喊话嘲笑。李悦勉强听得出,对面船上的人嘲笑这船上的人无用,将船开得迟了。这时,李悦这船朝那艘大船直逼过去,眼看这只大船的船头就要拦腰撞在那船的船身上——李悦一颗心禁不住提起来,那面船上的人早已经准备好,伸出一根长篙来,使个巧力,将李悦这船用力一推,将两船分开。这船就慢慢并排滑过。
  潘富站起来,对对面船上的人高声问道:“两位可是巴山顾家、蜀中唐门的后人?”
  那穿淡紫绸衣的和穿白绸衣的两位青年公子,闻得问话,看了看潘富,却没人答腔。
  “喂,这面看过来!”那个穿大红金花衣裳趴在栏杆上的那人忽然立起来,道:“那穿白的是顾家的人不错。蜀中唐门的却在这儿。”
  潘富对那穿大红衣裳的欣喜道:“我原来和你叔叔极熟的。说来也有十年不见了。”
  “是吗?”那穿大红衣裳的大声回道:“我怎么不认得你呢?”
  “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你不认得我。”潘富笑道,两边脸上的肉都堆成了馒头一般。
  那穿大红衣裳不怀好意地笑看着潘富,对那湖蓝衣裳和那白衣公子挤了挤眼睛:“我叔叔死了二十年了,你见鬼了吧?怪不得我不认得你!”
  潘富全不以为意,又对那清秀俊雅者道:“你可是巴山顾家的长公子?”
  那穿白绸的清秀俊雅的人好似没听见,和周围几人说了几句什么。
  潘富就自顾自说话:“按你的年龄,是木子辈的——那你应当叫顾柠!”
  那顾柠这次开腔道:“说得不错!”
  这些人并没有无礼,李悦却禁不住红了脸,低了头,替潘富惭愧。潘富竟然丝毫不以为忤,依旧满面是笑。
  顾柠越过潘富,对站在他身后的李雨辰展开笑容,笑道:“雨辰兄,你才到,我们等了你半日,想要领教你的棋艺。”
  李雨辰刚要答话,对面的船却开动了。顾柠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阑干。穿姜黄衣裳的人半是安慰顾柠,半是告诉李雨辰,道:“反正也不急,这两天迟早有时间的。”

  两船一进一退,擦肩而过。那几个人都拱手道:“雨辰兄,我们绿隅山庄再见了。”
  李雨辰站在船头,目送他们的船走远了。潘富双眼发亮,张着嘴笑道:“小兄弟,原来你认得他们。”
  李雨辰道:“见过一面。”
  潘富道:“我原先和唐家很好,常常上他们家去。这两年他们家和川陕宣抚使吴玠的弟弟吴麟做了亲,我这人喜欢贫贱之交,富贵了我就和他们疏远了。因此那个小唐就不认得我。巴山顾家和蜀中唐家在巴蜀是齐名的。按理说巴山顾家更有名,但是他家人丁不旺,风光已经不及唐家。唐家如今可是官亲!小兄弟,这富贵人家的子弟你都要去结交,对你将来大有好处的。”

  李雨辰这回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日期:2013-07-15 14:32:00
  这时候范大哥走来,摸着自己凸出的肚子,对李氏兄妹道:“上岸吃饭!”
  潘富闻听,将手一拍,道:“武昌是个大地方,那里有家酒楼极好!我和店主人很熟,我带你们去!”
  范大哥没理潘富,回头叫人“走啊”。易小三听见潘富的话,道:“武昌我们还不如你熟?!不劳你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罢!”

  那潘富逡巡着不走。李雨辰有心相邀,但是自己不是这船的主人,不便说话。潘富见没人理他,只得挑着担子上岸去了。
  闲话少絮,且说吃过饭,范大哥,欧鹏和船上几人陪着李氏兄妹去看黄鹤楼。那黄鹤楼就在江岸边上,走不了几步就到了。黄鹤楼比岳阳楼高出许多。登楼远眺,浩浩大江,一眼望不到对岸,十分壮阔。
  李悦对李雨辰道:“想我十八岁以前,一步没离开过山,这半个月不到,江南三大名楼去其二。黄鹤楼、滕王阁以一诗一文名知天下,若论及高下,‘落霞与孤鹫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晴川枥枥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州’虽同为绝代佳句,但都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比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李雨辰想了想道:“说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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