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C市，袁野先去医院看望了大郑的母亲，然后便给李冰洋打电话，约他出来吃烧烤。他们选的是原单位附近一家路边烧烤，以前他们在那里吃过很多次。袁野先到的，坐在小板凳上，他从衬衫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路灯下，一行娟秀的字出现在眼前，那是蓝蓝告别时写给他的通信地址。袁野已经好多年没有给谁写信了，随着电话普及通信这种方式正在被人们渐渐遗忘，可这个女孩却给他留了个这样一个联系方式，让袁野既感到特别又觉得亲切。这个女孩给了他久违的愉悦，也触动了他沉睡多年的某种情愫。

　　“还是大奔快呀。”李冰洋来了。
　　“明天就还了，真不想还呀。”
　　“呵呵，以后自己买辆就行了啊。怎么样，中标没有？”
　　“先说说公司里的情况吧，听说来了个老外顾问？”
　　“德籍华人，在外国长大的，老板给了他百万的年薪，让他来抓管理，要把现在生产队似的管理提高到世界一流的现代管理。”

　　“赵环宇的确有他不一般的地方，时刻都追求着质变，看来有人要当文化冲突的牺牲品了。还有别的事吗？”
　　“明天上午九点全体销售人员考试，考试不及格者要进行培训，老外搞的。”
　　“哦？我没接到通知呀。”
　　“石厂长通知的，故意的吧，别人都知道了。快说说投标的情况吧，中没有？”
　　“你先猜猜最高的厂家报多少？”
　　“二百六十万？”
　　“一百八十八万。”

　　“这么低？”
　　“是呀，贺天翔报的更低，一百六十九万。”
　　“拼命啊！”
　　“对，就是拼命！”
　　“那我们不是没戏了吗？我看到公司给你报的是二百四十八万。”
　　“你没看到我手里有很多盖好章的空白报价单吧？我交的是自己填的，一百六十八万。”
　　“那么说你中标了？可你怎么向老板交代？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个你就别管了，肯定没问题。羊肉串上来了，咱们喝酒。”
　　袁野不再说这个话题，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即使是对李冰洋这样的朋友。他袁野胆子再大也不会随便报价。那天从寺院回来，他不是约了李冰洋吃饭吗，就是那顿饭对袁野此次中标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在饭桌上李冰洋仔细看了两份图纸，告诉袁野老型号生产采购成本要七十五万，新型号要六十八万。并解释道：老型号体积庞大，并且都是焊接的，对于我们这些用数控设备加工的厂家来说成本的确高，很多东西都要外协，自己做不了。而新型号完全组装的，核心部位我们自己能生产，不用外购，成本下来很大一块。并且我们现在供应都是现款提货，其他元器件都是国内最低价位采购的，你这张图纸里的东西都是我们常用的，六十八万没问题。袁野正是根据这些判断老板能承受的心理最低价位的，他当时觉得老板八十万应该能同意，于是就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先简明扼要说明了A城现在和将来项目情况，接着又说了下对手活动情况，然后才说可能要拼到八十万。老板当时并没有表态，而是让他立即把图纸传真过去。很快老板回话，八十万可以，并且不影响提成比例。有了这个底，袁野又到市场部调出了石康和和贺天翔以及其他一些同等水平厂家近两年中标价位，并以此预测这次中标应该在一百七十万。一般来说，如果最低定到整数都会稍稍降一些，比如九点八了。为了保险起见，袁野打算多降点，这样就有了一百六十八万。其实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惊险的，因为贺天翔明显也想到了这点，降了一万，报了一百六十九万。

　　“老李，你知道老板夫人姓什么吗？”
　　“姓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肯定？”
　　“当然肯定，和你嫂子一个单位的，真是没想到啊，老板太太还在国营单位做职员，我也才知道不久。你到底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刚认识了个女孩，我是怕她随母亲姓。”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怎么，谈上了？”
　　“没有没有，人家还在上大学呢。”
　　“你小子也该解决下个人问题了，我都替你父母急，呵呵。说句酒话，你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管做什么，心都太高！”
　　袁野摇了摇头，结账，然后扶起已经打晃的李冰洋向附近的居民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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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09-4-27 11:13:00
　　23
　　第二天，阳光灿烂。石厂长在自己宽敞的经理室里把靠椅转向窗子，从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公司大门。这时老板的黑色奔驰开了进来，并在他那辆公司配的本田旁边停下，里面的人当然不是老板，而是袁野。这是令石厂长很不舒服的场景，这不仅是袁野可以把老板的车开回家，就是他骑自行车来石厂长也会不舒服，只不过程度差了些而已。石厂长看了下表，九点十分，心想：我不收拾你，老外会替我收拾你的！

　　袁野径直向办公楼走去，他要到会议室看看老外考的什么试。还没到就听到拍桌子和吼叫的声音，看来这个老外脾气不太好，袁野没事人似的走到会议室门前。站在前面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身边还站着个美女，职业装，二十多岁的样子。想必这个比自己可能还要高些的男人就是老外顾问了吧。老外看了下门口的袁野，走过来，一改刚才暴跳如雷的样子：

　　“你是袁先生吧，认识下，我叫陈道明，公司的顾问。”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袁野不知道大家发出的笑声是因老外的名字还是因他神情的瞬变。他也礼貌地握住陈道明伸过来的手：
　　“你好。我是袁野。刚出差回来，不知道培训的事情。”
　　“知道，石厂长已经和我说过的。这是一份简单测试题，你答下。”
　　袁野看看测试题，笑了：
　　“不好意思，我拒绝答这个测试题。”

　　众人哗然，陈道明却没有动气，耸耸肩，然后说：
　　“理由。”
　　“我小学早就毕业了。”
　　“什么意思？”
　　这时坐在下面的人说话了：

　　“他是说我们幼儿园还没毕业，因为我们都没答上。”
　　“是说这是幼儿园的题。”
　　“哦？你能答上？”陈道明竟然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袁野。
　　“好，就答给你看。你第一个题目是这样的：你是本公司的销售工程师，你认为下面三件事哪件和你的工作有关，一是老板病危，呵呵，这题出的，好像在诅咒老板似的。我昨天刚拿了个项目，如果老板在这个时候病危我肯定是拿不到了，价太低，我做不了主。二是本公司小李刚刚在北京签下了八千万合同，呵呵，真的假的？真的就好了，免得有时还得跟用户无中生有的吹牛。三是香港正在下雨，这个扯的有点远，作为闲聊的谈资都不够。怎么样？这样回答可以吗？”

　　“OK!你接着说下面的题。”
　　“下面的就不说了吧，干脆你中午请我吃它们得了，就当我掉海里了，呵呵。”
　　“袁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初级培训你可以不参加了。不过，我是不会请你吃饭的，OK？”
　　“谢谢！改天我请你，呵呵，回见！”
　　袁野没有想到所谓的考试竟是这么样的题目，更没有想到在座的人竟然没人答对，看来工作经历的确缩窄了大家的思维空间。第二个题目应该是有些难度的，一时答不上该是正常的。是个谜语：
　　一只羊在吃草，过来一条狼，结果没有吃羊。打一物。提示：不是老虎。

　　一只羊在吃草，过来两条狼，结果都没有吃羊。打一物。提示：不是老虎。
　　一只羊在吃草，过来一条大狼，结果还是没有吃羊。打一物。提示：不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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